这一眼,他们势均力敌,没有谁多谁少的问题。
这天起,无论何时何地,他们总在有意无意间追逐着对方的身影,四目相对时,他们看见了彼此眼中的光芒。
就这般一点一滴的累积,让他们在每晚短暂的相聚中更添乐趣,除了公事外,他们谈天、说地,有十足的默契。
连感情的表白都是绝口不提的一致。
怕的是话一出口,就打碎了眼前的一切。
他怕承诺,她怕面对。
“兰儿,你最近似乎不太一样,老见你一个人没事地傻笑着”翠玲疑问地望着她。
影兰本来就不深沉,尤其是这方面更无隐藏的技巧,竟也被周围的人看出了端倪。
“当然,快回家了嘛!”她言不由衷地说着。
“少口是心非了,一回家就那再见心上人罗!”
翠玲的话,令她不由得心一惊。
这么没出息?!连这点心事大家都看到了,丑死了!
“哪有心上人,别胡说。”她心虚地回着。
“省省吧!你那天的勇敢表现,谁不清楚傅立航在你心中的分量,你呀,就别嘴硬哪。”
“傅立航?!”这一听非同小可,影兰急切地解释:“这真是天大的误会呀——”
“还说误会?!都从一楼传到最顶楼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呵。”翠玲出房间前,回头再丢下这句话。
人尽皆知?!包括葛子谦吗?
一种不安自她心底升起,虽然目前她并没有对他解释的必要,但,她还是有向他说明一切的冲动。
十天的会议即将结束。
而今晚,则是最后一场闭幕酒会
趁着酒会中的空闲时刻,影兰悄悄地溜到花园透透气,沉甸甸的感觉直压心口,她有说不出的难受
“真快,明天就回家了”傅立航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
“是你?!”她吃了一惊。
“这月光真配你。”
“是因为忧伤?!”她直觉地如此认为。
“不,是温柔,是善体人意,兰儿,我很幸运能认识你,虽然我配不上你。”他清秀的脸庞透着失意。
“朋友哪需论阶级,什么配不配,别太在意这些。”她安慰着他。
“真的?!”他的眼神顿时亮了起来,接着又说:“我是请你帮个忙——”
“说啊,只要我能力所及,一定帮。”
“我们学校下个月要办个话剧比赛,我希望你也能轧个角色,有你加入,我们这组的胜算会很大的。”
“行吗?!我不是你们学校的学生,找书屏嘛,她有资格的。”
“有,她本来就在成员之列了,现在再加上你,柳家双妹的吸引力一定不同凡响,好不好,兰儿?”
“我考虑看看。”
影兰此刻没心情想这些,她只记挂着一整天都没见着葛以淳的行踪。
走到大厅的侧门,影兰由外向内地在婆娑起舞的人群中搜寻着
他,就在那里,一身笔挺的白色西装。
围绕他身旁的,尽是打扮入时,艳光十射的女郎,争风吃醋地使出浑身解数靠近他——不,该说是黏着他。
而他,竟也笑得如此得意。
影兰的心,直凉透了底
“下流、无耻。”影兰不自觉地月兑口而出
“去把他抢回来啊。”身旁突然出现个人。
“书屏?!”影兰吓了一跳
“姐,她们那群姿色根本不及你一半,再加上你最近的表现,我相信一定可以把葛少爷抢回来的。”
“胡说什么?什么葛少爷,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我才不屑呢!”影兰才一说完,即升起疑惑的念头,怎么书屏一眼就瞧见她的心事
“姐,你就别否认了,这几天我老是见你们两人眉来眼去的,我看得出来他的确被你吸引着,再加把劲吧!”
“那又如何?!”影兰叹口气。
“主动哪,说什么也要抢回来!”
“抢回来?!哼!他从来也不是我的,说什么抢回来。”她的语气中有份酸涩。
“怎么不是?!只要你坚持不取消婚约,他就是你的。”
“取消婚约?!”影兰疑惑地看着书屏,说:“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哪——那是我个跟葛以淳的事”
“他就是葛以淳哪——”
梆子谦就是葛以淳?!
影兰一时无法接受,“表示吧!一定是搞错了。”她在心中喃喃地念着。
他,不能是葛以淳,因为她的心不能背弃书缦曾遭受的委屈,而荒谬地交给葛家负心人。
一直挨到酒会结束,所有工作皆收拾完毕,影兰迫不及待地想当面问个仔细。
徘徊在六○六号门口,她没有勇气进去。
“那些女人真不要脸,尽往你身上倒,恶!”女性的声音自门内传出来。
“怎么?!你吃醋啊!”那是葛以淳的声音。
“吃醋?!不必了,我知道她们是白费心机了,你葛少爷可傲得很,只要你要的女人,哪个不到手,相同的,要是你不要的,就算一哭二闹三上吊,你大少爷还是吃了秤坨铁了心地回绝。”
“哼!你倒是挺了解我的嘛!”
“这可不!原先我还不信,直到柳书缦那件事,我才更肯定。”
“别提那档事,令我心烦——”
门外的影兰,听得胆战心惊。
原来自己竟是“他不要的女人”、甚至于会惹他心烦,虽然,她是柳影兰的灵魂,但确实柳书缦的躯壳。
而葛以淳伤的是柳书缦的心,毁得是书缦的生命。
影兰此刻,除了矛盾,还有愤怒。
门内又是一阵笑语刺激了她的思绪。
不能逃避!否则她帮不了书缦、帮不了自己。
惟有面对,才能彻底地迎面痛击,将他自心底扫去,想到此,影兰不禁昂起头,深呼一口气,然后推门而进。
尹紫萝正在葛以淳的怀中,双手环着他的颈。
这一推门,使他们俩都吃了一惊。
“你怎么这么没礼貌,敲门不会吗?”尹紫萝站了起来气呼呼地指责着
废话!我就是要看个仔细,好死了心的,一敲门不就什么都别看了,影兰差点月兑口而出。
她的眼光直视着他,冷漠而勇敢。
“我是来交这十天内所有的演讲记录及会议决议表。”
他淡然的语气中没有一丝情感。
“紫萝你先回去——”葛以淳冷静地说着。
“为什么,怎不跟我回去啊,会议都结束了。”尹紫萝撒娇地嘟着嘴。
“不耽误你们的时间,我只有一个问题。”影兰说。
“你问哪——”紫萝应着。
“葛子谦是葛以淳吗?”她直视着他。
虽然满是疑惑,不过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他毫不犹豫地点着头:“我就是葛以淳,子谦是我的字。”
听着他的回答,影兰在失望中竟夹杂些痛意。
“哦——我知道了。”她面无表情地答了一句,随即转身离去。
“你什么时候走?”葛以淳喊住了她。
“应该是明天吧!”
她,头也不回地下了楼,直奔宿舍打包行李。
此刻的她,自责与羞愧充斥于心。
自责的是,她未能为书缦向他讨个公道。
羞愧的是,她竟然为他施舍的感情眷念不已。
她应该想到已拥有尹紫萝,她不该自毁立场,自寻羞辱,她只不过是他“战功彪炳”的战利品之一。
她无法再于此地多停留一分钟。
佯称身体微恙,她扛着行李,内心更痛进一层。
柳影兰就是柳影兰,变了时空、换了容颜,她还是一样的倒霉,只是徒负了书缦的倾城之美,徒负了自己不知保留的尊严。
夜,凉透衣衫,影兰此时备感凄凉,她想回去,回到那二十世纪末的地方,但又如何呢?那里也是她的伤心处。
世界之大,却无她安心栖息的地方。
唉!
回到柳家后的影兰,沉默得令人担忧。
“兰儿,有事不要闷在心底,说出来会舒服些!”季雪凝实在看不下去了,便索性要她说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