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了灯,锁了门,影兰心绪仍不平静。
“我绝对不会爱上他的!”她内心重复地念着。
是叮咛、是警告,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可笑。
会议的第四天,大家皆已逐渐熟悉所有流程,因此,整个工作气氛也较先前缓和轻松,而手忙脚乱、人仰马翻的情况也少了很多。
“来,趁新鲜吃吧!”影兰捧着大包小包,自门口处大步地走进来。
“哇——又有吃的罗!”
“咱们秘书组真是有口福。”
影兰总是以老大姐的方式来体恤她眼中的弟弟、妹妹,尤其特别注意饮食,因此,她常常自掏腰包买些糕饼、茶点以备他们随时取用。
而今天,是书严奉她之命,又采买了许多零食、茶叶等食品带来这里,慰劳他们前些日子的辛劳。
“兰儿——我可不可以拿些过去隔壁——”翠铃害羞地问着。
棒壁,是总务组的办事间,全是男孩子的天地。
“不可以——”影兰故意逗着翠铃,“叫他们全过来吧!”
“也——”这群小女生也太明显了,竟欢呼起来。
没一会儿,隔壁的一群人,便涌入了这间全是女孩的办事间。
傻不愣登的表情,还有觊觎的笑意,十几岁的男孩与女孩,总是容易感动、快乐及满足。
影兰羡慕地笑了起来。
“兰儿,你可真会收买人心哪。”傅立航走到她的身旁,一手拿着桂花糕,一手捧着龙井茶香。
“错,咱们兰儿那需要收买人心?!扁是她随便笑一下,便足够教你们这些毛头小子两眼发直、心花怒放了。”
“这我相信,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是停留在只可远观的情况。”一位总务组的男生回答着。
影兰的沉静与成熟大方,看在这群男孩的眼里,却是有高攀不起的自知与惭愧。
惟有傅立航例外。
“每次都让你破费,真不好意思。”傅立航家境不是很好,但是却更让这位年轻人发奋图强,丝毫不损他的毅力与自信。
“没什么,好东西要与好朋友分享嘛!”影兰顺口说。
“我们可以做好朋友?!”他眼中有份惊喜。
“当然,我们大家都是好朋友啊!”影兰还特别强调“大家”这两个字。
正当大家聊得起劲时,有人门也不敲地创进来。
“总干事,快来呀!接待组的柳书屏被洋鬼子硬拖进房里。”报讯的女孩急得满头大汗。
这还得了!!
“混蛋——”傅立航青筋暴跳地冲了出去。
影兰也急忙地放下手上的茶杯,跟了出去。
待影兰找到那洋人的房间时,只见傅立航与那洋人扭打成一团,而书屏则瑟缩地站在一旁。
“住手——”一位满脸肥肉的中年男子大喝一声。
“许先生,这就是你们待客之道吗?”那洋人用英语怒骂着,并抚着脸颊上的瘀青。
“是他对我们的女生不礼貌——”傅立航想解释。
“这没你说话的份,小子,你立刻给我滚蛋,这几天的薪水算是对布朗先生的赔偿。“那中年人也是主办单位,竟不分青红皂白地任意作为。
“布朗先生请息怒,我已经要那小子滚蛋了。“他用生涩的英语奉承着。
“不是他的错,是我不好,拜托不要叫他走啊!”
一旁的柳书屏哭得梨花带雨般的向洋人请求。
“柳书屏,不要求他,本来就是他不对,走就走嘛。”傅立航有骨气地说着。
“哼!走着瞧,我不会善罢甘休的。”那洋人恶狠狠地瞪了傅立航一眼,径自往门外走去。
“布朗先生,布朗先生——”那中年人亦摇尾乞怜似地追了出去。
“都是我害你,傅大哥,我对不起你——”书屏哭得更伤心。
“我不怪你,别哭了,还好你没事,我只不过白做几天工罢了。”傅立航轻拍着柳书屏的背,安慰她说着。
“先别急,咱们回办事间商议一下。”影兰的一句话,顿时止了书屏的哭泣及众人不知所措的惊慌。
“这就是中国人的悲哀——”
“被那些洋鬼子欺负得还不够,连自己人都欺负自己人,我——”
咒骂之语夹杂着委屈的自尊心,这群学生便在言语一来一往中忘了傅立航的处境,直到有人着急地抗议着。
“好了,别再净说这些,大家想想办法帮傅大哥啊!”柳书屏插着嘴。
“有什么办法呢?谁会在乎咱们的话?人微言轻哪!”
“兰儿——你不是和六○六号房的那位先生认识吗?请他帮忙如何?算是他撞过你的补偿。”
“这不行,我的事不要兰儿替我拉下脸,拜托人家。”傅立航立刻拒绝。
“姐——求你帮帮傅大哥吧!毕竟他是为了我才被解聘的。”书屏拉着影兰的手,非常恳切地表示着。
全室的焦点,就投射在影兰身上。
“我不会去拜托他——”影兰倒吸一口气,说:“我要向他们据理力争,除了要为傅立航、书屏讨回公道外,还要保障咱们女性接待员的人身安全,不过,我需要大家同心协力——”
“没问题——”
“交代下来吧!”
“咱们豁出去了——”
在影兰的计划分派下,没一会儿,所有的人皆赶紧去进行。
而一楼后侧的小会议厅内,正聚集着此次全国经济会议的主办单位,这是由上海五家颇富声望规模的企业组成的,而其中以葛家为翘着,主控着整个会议的进行。
此时,那位英国人布朗与另一位中国人正高声地抱怨着。
“叩叩——”一阵敲门声。
“对不起!有位工作人员代表要进入陈述意见。”
“不见,不见,有什么好说的——”那位满脸横肉,并解雇傅立航的中年男子不屑地回绝着。
“你们可以不听,但我一定要说。”影兰干脆直接闯进来了。
梆以淳愕然地看着她,“这小兰花又想管闲事了。”他心中念着。
影兰一进门,就与他四目相对,但仅短短的两秒钟,她收回眼光,面对这场硬仗。
“这不关你的事,搅和个什么东西,小美人!”那位中年男人轻慢地说着。
“这里是这次工作人员的亲笔签名,一共一百零三人。”影兰举起手中的册子,“如果你们主办单位一味崇洋媚外,罔顾公理道义,我们打算全体与傅立航总干事共进退。”
“你们这些人,敢要挟我?!”那中年男人拍了桌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连自己是哪一国人都搞不清楚,我又怎么知道你是谁?!”
“到底怎么回事?不是单纯的打架事件吗?许先生你隐瞒了什么?”葛以淳终于开口了。
“这——葛先生别听那女孩胡说八道。”
原来是一手遮天的走狗。
看着葛以淳询问的眼光,影兰毫不迟疑地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说个明白。
梆以淳若有所思地沉默不语。
莫非——他畏缩了?!利大于义?!影兰等待他的反应。
“只不过是些学生嘛!布朗先生可是贵宾哪,不管如何都是你们不对——”那中年人又高傲地说着,“要走就走,别罗嗦。”
“他们一走,请问你许木发临时要上哪儿在找一百零三位工作人员?还是你们打算自己上阵打点往后这六天的会议?”葛以淳嘲讽地说着。
“这——”
“如果你家姐妹或妻女遭人非礼,你会躲在一旁置之不理吗?许老?!”葛以淳继续说着。
“你胡涂啦!许老,这事——哎。”另一位与会人员摇着头。
梆以淳一摆明态度,其他两位企业代表也随即表明不满,而那自大的许木发此刻只得找个台阶下。
“其实——这也没什么事嘛!何必如此小题大做呢?叫那总干事别离开,我不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