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的,妳没有被吓到。”他瞪着文舒的手指头。
瞧,她的手还指着他的鼻子,看起来不像是怕他的样子。
她悻悻然的收回手指头。
算了,既然他不是灯神,她的愿望不可能实现,那她管他是人还是鬼。文舒打了个呵欠,东西收一收,跨上脚踏车就要回家,连跟人家打声招呼都没,一路哼哼唱唱的打道回府。
男孩飘飘飘的,咻的一下就跟上她。
“你跟着我想干么?”她停下车,回头看他,脸上的表情很不悦;她不喜欢有陌生人,不,是陌生鬼一路跟着她。
“我跟妳回家。”他倒是讲得满理直气壮。
嘿,有没有搞错啊!他以为她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女孩子吗?可以让他想跟就跟回家?
文舒拿眼珠子瞪他,以为摆出臭脸就可以把他吓跑。
但,他不怕她。
好吧,她只好很有礼貌的问一句,“为什么?”她怎会那么倒霉的让他看上。
“因为只有妳能看到我。”在这虚无缥缈的世界,他没有一个朋友,没人可以跟他讲话,他都快无聊死了,幸好还有个她。
“就因为我看得见你,可以跟你讲话,所以我活该倒霉被你缠上?”她说话很不客气。
真抱歉,她许文舒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怎么写。“你别来烦我。”她警告他,要他别再越雷池一步,否则她就跟他把命拚。
“妳一点都不同情我?”
“你有什么好同情的?”她斜眄他一眼,只觉得他说的话很好笑。
“我出了车祸,人还昏迷着,现在不知道会死还是活,一个人处在恐惧里。”
而她却没半点的怜悯之心?
文舒嗤之以鼻。“那干我屁事。”他的故事再怎么凄楚可怜,再怎么感人热泪,那都是他家的事,与她何干?
她的表情满是不耐烦,这令男孩止了步。他不再跟着她,而任由她再度跨上脚踏车扬长而去。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势利眼的女孩子,瞧瞧刚才她以为他是灯神时的那副嘴脸,跟现在比相差何止千百倍。
这么恶劣的女孩子,算了吧,跟她说话,要她陪他,只怕没讲几句话,他就会被她气得吐血。
***
文舒回到了家,把脚踏车停在墙边,便往屋里奔去。
“妈,我回来了。”她大声嚷嚷着,但是屋子里空荡荡的,没人应她。
妈妈去哪了呢?
文舒找不到母亲的人,看看时间已近中午,她还是先洗好米、煮好饭,省得母亲回来后又累着了。
打开米缸,这才发现里头没米。
是该买米了,但是家里没有钱。她深吸一口气,痛定思痛的跑去床边,趴子捞出床底的小猪扑满,把里头存了许久的零钱倒出来。
这些钱她存了快半年,打算妈妈生日的时候,买件生日礼物送给她,但现在眼看家里都快断粮,她也顾不了那些。
还是先拿出来买米要紧,生日礼物的钱再存就有了,她乐观地想。正当她把小猪扑满的钱全倒出来,打算出门买米时,邻居程伯伯雇用的磨石工人阿海慌忙的跑来找她。
“文舒,妳一个上午跑去哪了?我四处都找不到妳!”阿海一看到文舒就拉着她往外跑,“医院里来电话,说妳妈病倒在医院,妳快去看她!”
什么?!
“在哪家医院?”她拋下扑满跟零钱,甩开他的手,回头牵起她的脚踏车就要上路。
“仁心医院。”阿海跟在文舒后头。“我骑摩托车载妳去比较快。”他将安全帽丢给她。“快上来!”
文舒二话不说的戴上安全帽,跨上机车后座,两手紧紧抱住阿海的腰,将头埋进他的背。
她不敢抬头,怕一抬头,眼泪就会被人看见。
她不想让人看见她的脆弱。
***
“没事了,妳别担心,我只是突然头晕,休息一下就没事了。”方文惠见到女儿红着一双眼,知道刚刚她一定是哭了。
想必女儿这一路上是既担心又害怕。她拍拍文舒的背,说她很好,要文舒别担心。
但文舒哪能不担心。刚刚妈妈还没醒来时,她还以为这辈子都别想再听她说一句话,那种感觉,到现在她还觉得余悸犹存;而当她知道母亲为什么会晕倒,她的忧心忡忡在一瞬间转为怒火冲天。
“为什么要卖血?”她怒睁着双眼问。
其实她是知道答案的。
要不是走到了绝路,寻常人哪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而她们母女俩为什么会走到绝路,还不都是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害的!要不是他,妈妈今天不会营养不良,不用靠卖血来赚钱,现在更不会病倒在医院。
可恶,说来说去,全都是那个男人的错。
“我去找他!”文舒忍不下这口气,决心去找那个男人谈清楚,看他到底想怎么样,别跟妈妈这样不清不楚的赖着,让妈妈为他悬念。
“文舒——”方文惠想阻止女儿。她知道文舒要去找谁,但是他们父女俩一见面总是气氛火爆,她这次去,只怕又是伤痕累累地回来。
“我是他女儿,是死是活,他也该管一下吧。”她再也不要委曲求全,再也不要忍气吞声。
她是他的女儿,当初既然给她生命,就该对她负责,不该把她们母女俩放逐到他看不到的地方,任由她们自生自灭。
她绝不允许今天的事再次发生。于是文舒毅然决定去找她名义上的父亲,那个她一直不愿承认的父亲。
***
许将武是文舒的父亲,虽然已退出政坛多年,但是自小在政治世家长大,他那副官派模样还是在的。
而许家现在住的地方就是许将武以前住的官邸,在他退出政坛后,便利用关系,将这栋大宅便宜的买了下来。
虽然他给人们的理由,是他住边了这个地方,所以不想搬,但文舒却清楚,他之所以不想搬离这个地方,是因为他还眷恋着以前一呼百诺的日子。他虽不从政了,但是他那官僚气息仍旧没变。
瞧瞧,他现在已不是什么政治人物,自宅大门前还是请了两个警卫来站卫兵,也因为如此,所以她每次来许家,总是不自在。
“二小姐。”一进门,就有人对她敬礼。
文舒只是点个头,便快步走进主屋。
她一直很难理解,父亲的日子过得这么阔绰,为什么要对她跟妈这么小气。
“哟,今天吹的是什么风,竟然能把难得见上一面的二小姐给请回来。”
她才进们,就听见大妈拔尖的嗓门。
如果她猜得没错,铁定是警卫按对讲机通知大妈的。
文舒不跟她客气,叫了声大妈后,便问:“爸呢?”
“他出去了。”
“哦,那我在这等他。”她一坐了下来。来之前她就有心理准备,知道走这一趟铁定不好受。但是家里没钱是事实,她不是那种不肯为五斗米折腰的个性。
何淑美听到她要赖在这等许将武,脸色立刻变得十分难看。
这许家二小姐平常难得回来一趟,她对她父亲甚至到了憎恶的地步,这是谁都清楚的事,这会儿上门,八九不离十是为了拿家用,于是她大声的自言自语,说起许将武退出政坛后的生活。
“他是家里的老爷子,不知道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都要钱,上个月小杰买了一台笔记型计算机,还是用分期付款付的。”
“是吗?”文舒冷笑。
她当然知道大妈说这些话的用意,不外乎是要跟她说,自从那男人退出政坛后,许家的花用不再像以前那样阔绰了,但——
“至少小杰还能买计算机不是吗?而我们家的米缸连米都没有了,所以妳大可不必再拐弯抹角的说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