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弟弟出生了,她当时只觉得这个新家庭自己越来越无法融入,于是选择安静的读她的书,努力的念书、考试、升学、求职……
堡作之后,她独居在台北,对家庭关系的冷淡就这样一直持续着。
继父不是对她不好,只是,他们实在都不懂得要怎么去亲近彼此,越是想要化解就越是让彼此更拘谨、生疏,搞到后来就变成这样半生不冷的情况,因此当初项君叡希望建筑设计必须呈现家庭的温馨时,她着实困扰了好久。
摩托车小心翼翼的载着她回到家里,她下车后忍不住抬头看看房子,想要找回一点熟悉感。
继父咧着开心的笑容频频对她招手,“快进来,快进来。”转身又朝屋里喊,“阿娟,小岚回来了,阿娟——”他急忙跑进屋去告诉老婆这个消息。
厨房里立刻跑出一个淳朴的妇人,同样睁着诧异的眼睛,她没多说什么,只是把欣喜压抑在心中,含蓄的点点头。
沈逸岚回房问放下手中行李,卷着衣袖到厨房帮忙晚餐,人家是你一言我一语亲近要好的母女,在她们家却总是沉默着。
晚餐上桌后,有别于这三个人的沉默,念高中的弟弟是唯一正常的人,尽情的吃、尽情的说话。
“姊,妳干么回来?”
沈逸岚先是一愣,尽避眼眶微微发红,却是没有说话的浅浅一笑。
继父当场赏了弟弟一记爆栗,“问这什么话,姊姊想回来就回来,什么叫干么回来!”
“喔!痛欸,老爸真奇怪,我跟姊说话也不行喔。”
“难得回来就多住几天。”母亲淡淡的说,添了菜在她碗里。
“嗯,好。”她简单的应着。
“啊,明天去市场买只鸡,炖只鸡补补身子。”继父热切的说。
“不用——”她直觉想拒绝。
“……不用喔。”继父的热情好像被打断了。
她放软语调,“不用麻烦了,家里有什么就吃什么,明天叔叔和妈妈都还要上班不是吗?”
“没关系啦姊,他们上班可以开个小差溜出去一下,这样明天我才可以喝到鸡汤,嘿嘿,多喝鸡汤说不定我也可以像妳一样考个好学校。”
“你唷,念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你姊姊以前是念到三更半夜,啊你是天一黑就想睡,都是在读书,你都读无字天书。”
“爸,你干么那么偏心,就会夸姊姊,告诉你,只要我英文够好的话,我以后说不定还可以当飞行员呢!”
飞行员?!闻言,沈逸岚端在手上的汤当场打翻,顿时烫了自己一身,“啊!”
“小岚,有没有烫到?快、快去冲水。”
继父一把抢下她手里的碗。
“怎么搞的?阿弟,冰箱的药膏快拿来。”母亲跟着起身擦着她的手。
沈逸岚红了眼眶,“没事,我没事,你们先吃饭,我上去换件衣服。”转身就跑回楼上去了。
第十章
“姊今天好奇怪唷!失神、失神的。”
案亲刚要扬手叫他闭嘴,他马上嚷,“别打我啦,飞行员的脑袋不能打啦!”
沈逸岚的母亲悠悠的望着女儿背影,“她是在台北发生了什么事吗?”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沉重。
沈逸岚没再下楼,换了衣服后坐在床沿,眼泪扑簌簌的落个没完。
叩叩——
她赶紧抹干眼泪,起身开门,“妈?”
“吃点水果。”
“喔,谢谢。”她坐在床沿默默的吃着西瓜。
犹豫半晌,还是忍不住问了,“……妳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沈逸岚咬着唇,明明头摇得像博浪鼓,眼泪却不争气的一直掉。
“妳这孩子,从小到大就是倔强,明明心里苦着,却总是不吭声。”
“我没事……”她哽咽的抹抹眼泪,强作从容。
母女俩就这么相对无言的坐着。有时候不免感叹,人家母女总是感情好到不行,偏偏她们却是生生冷冷的,要不真是怀胎十月生下她,旁人看了怕是也不相信。
“那就早点睡吧。”母亲端着空盘子走出去。
“妈——”她突然唤,“爸爸……”她又咬唇不说了。
“怎么了?”
“妳还会想起爸爸吗?”
母亲停顿了一下,接着怅然的说:“想了有什么用?”
扁想过去她怎么有能力活下去?又要怎么带大女儿?
“那……阿弟真的要去当飞行员吗?”
“阿弟只是一头热,怎么,妳不赞成?”
“妈觉得无所谓吗?”
“小岚,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阿弟要做什么我都由他去,只要他上进就好。”
“可是飞行员是要开飞机欸!妳都不担心吗?”
“担心有什么用,都是命啦!每天还不是有一大堆人搭飞机出去玩,人家还不是好好的回来,只能说当时妳爸爸运气不好,老天作的主我没话说。”
她没再说话,静静看着母亲离开。
真的只是她在穷担心吗?妈妈为什么看起来很宿命却也很释怀?她躺在床上,始终睡不着。
半夜,弟弟溜到她的房门外,轻声问道:“姊,妳睡了吗?我可不可进去?”
她起身打开门,望着蹲在地板上的小帅哥,“怎么还没睡?明天还要上课不是吗?”
他一脸希冀,“姊,妳可不可以教我英文?”
“喔,好啊!”走来把一旁的桌灯开到最亮,拉开椅子,“你坐这边。”她拿着课本仔细的教着弟弟英文。
“姊,当飞行员英文要很好吧?可是我的英文很破烂耶。”他沮丧的说。
她望着眼前同母异父的弟弟,“阿弟,你为什么想要当飞行员?”
“因为飞行员很厉害啊,不但英文很赞,而且还懂很多东西,最重要的是可以到世界各地去看看,超棒的!如果啊……”他看了姊姊一眼,又低下头去。
“如果什么?”
“如果……我是说如果啦,如果我能当上飞行员,我的技术一定会很棒,那么以后就不会再发生坠机的事情了,要是以前的飞行员也像我这么厉害的话,姊姊就不会没有爸爸了。”
沈逸岚当场红了眼眶,“你这笨蛋!”
“姊,我是认真的欸。”
“我知道,可是如果我爸爸还在,冒出来的弟弟就不会是你了。”
一脸错愕,“啊,也对厚,唉唷,这真是件为难的事情。”
“傻瓜,念好你的英文啦!”她揩揩眼泪。
没多久他又问:“姊,要怎么样才能去澳洲受训?”
“澳洲?你要去澳洲受什么训?”
“当然是飞行训练啊!在澳洲的阿德雷德。”一说起梦想,他的眼睛就闪闪发亮。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谁告诉你的?”
他瞟了沈逸岚一眼,“姊,我说了妳不可以打我喔。”
“你快说!”急性子的她可不喜欢这么拐弯抹角。
“就很多年前啊,不是都有个人从澳洲寄信回来给妳吗?妈妈帮妳收了一捆,在妳回来的时候交给妳了,谁知道妳一封也没看就扔掉,爸就鸡婆的去捡了回来藏在柜子里,他以为我不知道,嘿嘿,拜托,我这么神通广大怎么可能不知道,所以放学之后我都会跑去柜子旁边偷看说。”他贼贼的笑着。
是项君叡,是他从澳洲寄回来的信,只是她一封也没看。
“你看了那些信?!”瞠目结舌。
“欸,都说不能打我了喔!”他连接抱住自己的脑袋瓜。
“信呢?还在吗?”
“在啊,我把它偷到我房间去了,每天看,好像自己也在澳洲受训一样。”
“快去拿来给我。”
“妳不是不要?”女生还真奇怪,明明都丢了……
“快去拿来给我——”她摆起姊姊的架子。
“喔,好啦,女生都这样恰北北,我去拿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