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月的月中,出乎意料的,他没有派轿子来接她下山,雅眠不禁心烦意乱。
这种心底的骚动,不知是源自于对他的思念,还是因为害怕他出了什么意外。
她从来没有这样坐立不安过,脑海里不时飘过恐怖凌乱的画面,甚至夜不成眠。
“大师姊,有人找喔。”
那天早晨,她正在房中对着镜子发呆,师妹小瑾忽然跑进来笑道。
“谁?”心中不由得以紧,随即狂跳不止。
“是一个年轻公子,长相不错。”小瑾调皮地眨眼,“大师姊,他是谁啊?是那个每个月都接你下山玩的人吗?”
闻人龙?他终于来了?
彼不得回答小师妹的问话,雅眠拔腿就跑,直奔到前厅,忘了自己只穿着早起的了半透衣杉,长发也没梳好。
他站在窗前,似在观赏绿枝,又似在沉思。
雅眠止了步,面对朝思暮想的身影,一时间倒下知该说什么才好,只是激动地喘着气。
“徒儿,你来了,”辰山老人正在一旁的桌边饮着茶,此刻站起身子笑道,“你龙哥哥有话要对你说,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话落,转身而去,把这一空间留给两人。
前厅很大,此刻只剩下他俩,显然有些空旷,亦有些清冷。早起的鸟儿在窗外不时低鸣,不显吵闹,却衬得这里幽静宜人。
“我一直想上山来看看,”闻人龙回眸微微一笑。你能在这样的地方生活,我也就放心了。”
“龙哥哥,你最近很忙吗?”雅眠小心翼翼地开口,“怎么迟了这么久才来找我?”
从他的神情中,她觉得龙哥哥有点反常。况且,从不上山的他,此次却亲自前来,她有不好的预感。
“我明天要去一趟京城。”他如此回答。
“京城?”好不容易见一次面,他不陪她玩了吗?为何急着去京城?
她脸上浮现不自在的笑容,假装大方地道:“呵呵,对啊,你们做生意的,无论如何也该去京城走一趟,说不定就发大财了。”
然而她愈笑,他的剑眉却凝结愈深。
“龙哥哥,你几时回来?”故作顺口一问。
“可能要两三年。”他的答案却如青天霹雳。
“两三年?!”雅眠吃惊地叫道,“怎么会这么久?”
是去做什么生意?用得着费这么多的时间。况且现在运河马路四通八达,往返京城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即使长驻京城,就不能时常回来看看她?
雅眠心中顿时有气,双眸黯下,颓然地坐到茶桌边,半晌不吭声。
“京城有很多好吃好玩的东西,我会派人送给你。”他仿佛知道她的不开心,安慰道。
“你以为我只喜欢吃的和玩的吗?”雅眠听了更加气恼,双眸涌上酸涩的泪花,“难道我每个月盼着你来,就只是为了这些东西?!”
他一怔,迟疑地问:“你还喜欢什么?尽避告诉我。”
“你……”这个男人,看似精明,怎么此刻会这样蠢呢?这样的暗示他都不懂?“我什么都不喜欢,什么都不希罕,你走吧,不要再来看我了!”
气得跺了一跺脚,将桌上的茶具一推,瓷器险些掉落碎成一地。
“雅眠,你怎么了?”闻人龙悄然来到她身侧,柔声道,“在生我的气吗?还在怪我上次把佩刀还给了那位郡主?”
郡主?什么郡主?他在说什么屁话!上次的事,她早就忘光了!他真的不懂,还是在装傻?
“你说呢?”正视他的眼睛,让他看清楚她的泪花,“如果你连这个都猜不出来,从此以后,跟我一刀两断算了!”
说着,她站起身来,朝门外奔去。但就在跨出门槛的那一刹那,忽然有一双手轻轻将她拦腰抱住。
鼻尖嗅到一阵宛如幽檀的清香,那是她熟悉的气息,自他身上散发而出,沉稳、幽远的味道。
“我怎么会猜不出来呢?”他在她耳边低语,引得她一阵酥痒,直传心底。
这一刻,闪烁的泪花再也克制不住,滚落面颊。原来他是知道的,这个狡猾的人,为什么还要明知故问,拆磨她?
“那你还去京城吗?”雅眠哽咽地问。他沉默了一阵,才回答,“京城,是一定要去的。”
“原来只是我一厢情愿……”伤心又涌上心头,她一阵挣扎,想摆月兑他的拥然而他收紧双臂,紧紧箍住她,让她无处可逃。
“雅眠,雅眠,”语气里增添了一丝焦急,“你听我说,你误会了。”
“误会什么?误会你也喜欢我?”气愤之中,她再也顾不得害羞,质问月兑口而出。
“不是,”闻人龙不禁失笑,“雅眠,我去京城跟喜不喜欢你没有关系。”
“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会舍得离开她吗?会舍得一走就是两三年?”她不禁扬高声调。
“可是我不得不走,有件大事,如果做不成,这辈子我都会不安。可要想做成,就必须去京城。”他喃喃道出一长串令她迷惑的话语。
“什么大事?”天底下还有比他们长相厮守更重要的事吗?她不懂。
“如果成功,你自然会知道。”他没有直接回答,仍在跟她打着哑谜。
仿佛害怕她再次生气地挣月兑,他更加严密地拥抱着她,俊颊俯得很低很低,就要贴着她的耳际。
“雅眠,本来我半年前就应该动身去京城了,可是我忽然很舍不得,舍不得每个月与你欢聚日子。我告诉自己,如果再不走,恐怕这辈子都走不了,前几天,我犹豫了很久,本来打算到了京城再写信给你,可我还是来了,我想再看看你……雅眠,我这样说,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真的吗?他没有撒谎?
扭头凝视他的俊颜,看到他深邃眼眸中不同以往,仿佛湖水泛起涟漪,深情的望着她。
这一刻,她信了。一阵惊喜升腾起来,紧紧攥住她整个身心。
“龙哥哥,你会娶我吗?”她天真地问。
抛下少女应有的矜持,她一定要在他远行前知道答案。
“你说呢?”他微微一笑,仍旧不做正面回应,只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啄。
红唇缘被烙印一般,她全身一颤。所有甜蜜的、激动的情愫,在这刻到达巅峰。
她完全无法思考,仿佛白糖做的绵绵雪花降在她身上,将她全身包裹住。
人们传说中的幸福,大概是如此吧。
然而,这幸福不过是虚幻一场。半年后,她从云端被直接打落到地狱。
他走了,去了京城,一开始时有信来,还派人快马加鞭给她送各种小礼物,但是半年后,所有的音讯全断,仿彿他突然在世上消失了一般。
雅眠等了又等,拿各种借口自我安慰,比如他最近生意繁忙,或者遇上困难急于处理,一时间想不起她也是应该的。
但自我安慰并不能治好她的失眠,六月的一天,她再也受不了漫长等待的煎熬,决定亲自去京城看他。
悄悄收拾好行囊,瞒着师父私自下山,一路上日夜兼程,飞快地赶到京城。
从前他在信上曾经提过,在京城的荣兴街上,他买了一处小小的宅邸。
雅眠下了马,忙向人打听,没花多少工夫就打听到宅子的所在地。
“荣兴街?喔,你说的是闻人公子的宅子吧?”人们都是这样回答,仿佛他家是一个很出名的地方。
很快的她便明白了为什么。
因为,那是荣兴街上最大、最华丽的府邸。
立在高大的朱门底下,守门的家丁望着她风尘仆仆的狼狈模样,自然不肯让她进入,也压根儿不相信她是闻人公子的什么所谓的“亲戚”。
雅眠只得静立在街角屋檐下,等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