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巴掌打来的当下,刺麻的感觉叫人禁不住想哭,可是一看到阿错哥哥,仿佛一切的痛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不在的时候,你就跟阿杰他们去玩,思咏就不会找你麻烦了。”
为著他的关心,冯拾翠心头一阵暖,“你会很晚才回来吗?”
他笑著,“干么,想查我的勤?”
“不是……”她赶紧低下头。
“不一定,等我玩够了就回来,记得别说溜嘴喔!”
“嗯。”再一次目送著他越墙消失在尽头,摩托车的声音轰隆奥响,随即又恢复平静。
冯拾翠一脸懊恼的看向天际。她著迷於张错的两极,尤其他下棋的模样,让人不由得心生钦崇,她想,她已经爱上黑白子的对立世界了。
什么时候,她才有机会跟他下一盘棋?她也想在那小小的棋盘上,编织两人的回忆,可是她驽钝极了,都看了好些时候了,还是不懂围棋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还是暑假的假期,傍晚,挨坐在一旁看著张士杰与邵恩新的对弈,看著看著,冯拾翠不自觉的蹙起了眉还叹了口气。
“小小年纪学人家叹啥气?”邵恩新笑问。
“我都看不懂……”
“拾翠也想学围棋吗?”张士杰问。
“嗯,就是喜欢这个玩意儿,我才留在这儿的。”她的语气不免还有著童稚的无畏。
“早说嘛,我教你便成啦!住在天丰棋院里,如果不会下围棋,是有点说不过去,人家冯女乃女乃都会呢!”
“真的吗?女乃女乃也会吗?”她讶然的问。
“当然,以前爷爷在的时候,冯女乃女乃偶尔也会跟爷爷来上一盘。”张士杰说。
“可不是,那才真是精采绝伦,一盘棋走下来,都可以耗上半天光景,还分不出胜负。”邵恩新说著。
“真的吗?原来女乃女乃这么厉害。”她瞠目结舌的感到意外。
她还真是笨,竟然没想到女乃女乃在这住了大半辈子,看都看会了,也足够让她讨教请益的。
“不过张爷爷死后,冯女乃女乃已经好多年不下棋了,所以想学的话,跟著我和士杰准没错。”邵恩新就是有著自信的开朗。
是吗?女乃女乃已经鲜少碰触围棋了……
她没听女乃女乃说过的,在这儿,她只看见女乃女乃终日张罗著棋院里的生活起居,指挥著所有的人员工作著,从没发现女乃女乃跟围棋也有那么一点渊源。
“怎么样?要不要我教你啊?”邵恩新问,“只有你才有的喔!”
冯拾翠点头如捣蒜,“当然,现在就开始吧!”
她迫不及待想要开始学习围棋,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够运子如飞,那么,她是不是可以更靠近阿错哥哥些?
接下来,偌大的榻榻米上,三个头颅凑在一块,七嘴八舌的对著懵懂的冯拾翠讲解著围棋的规则,虽然她反应迟钝了点,但多少听懂了一些入门,对围棋也就有那么点粗浅的认识。
张士杰与她结为同盟,准备与邵恩新来上一盘。
棋局一开始,冯拾翠便感觉自己精神兴奋了起来,聚精会神的看著邵恩新的棋路,耳听张士杰的解说,偶尔,邵恩新也来上几句,虽然她似懂非懂,却隐约感到灵魂出窍的惬意,内心的澎湃久久不能平静。
就当对弈持续进行时,突然一抹黑影笼罩三人,遮去大半光线。
“好暗喔,恩新,去开灯。”张士杰说。
“拾翠你去。”邵恩新死命的盯著棋。
“可是你们得先暂停,等我回来再继续。”生怕错过任何一步棋的冯拾翠不忘但书。
“知道,不过就几步路,这盘棋没那么快。”邵恩新忍不住急说。
他就是性子太急,所以越急脑子就越浑沌,每每只要跟张错对弈,稍一大意就满盘皆输。
冯拾翠猛然转身站起,凑巧就这么撞上那不知道伫立、安静多久的身影。
打从张错一踏上这房间,就只看见三人聚精会神的盯著棋盘上的黑白子,两个男孩不住的解说,唯一的女孩似懂非懂的拚命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倒是三人皆十分专注,连他在这儿站上老半天了,都没人察觉。
看见他深潭似的黑眸,冯拾翠有半晌的恍神,“阿错哥哥,你回来了?”她话就这么月兑口而出。
“回来?!扮,你去哪里了?”张士杰问。
“拾翠,你知道阿错出门,刚问你怎说不晓得?”邵恩新跟著抽丝剥茧。
冯拾翠自觉说错话,一脸歉意的看著张错,唇一咬,“我不知道,只是想说那么久没看见人,应该是不在家吧!这只是我的猜测。”她心虚的低下头。
张错眉一挑,“我刚去藤田师父那里。”
藤田师父是张错爷爷的知交好友,自从爷爷过世以后,藤田师父就成了张错的围棋指导老师。
“什么!阿错,你去找藤田师父也不跟我说一声,人家也想去的。”邵恩新哇哇大叫,“你一定是怕有朝一日,我的棋艺会胜过你,所以,你总不让我去找藤田师父。”
“谁是藤田师父?”冯拾翠问。
“爷爷的好友,他在日本围棋界可是九段的高手。”张士杰说。
她眼露钦崇的光芒。九段……那是什么样的超凡境界?
“不管,先去开灯,我都分不清楚黑色跟白色了。”
扁线越来越微弱,日落西山,张错的眼睛幻化成两盏灯,看得她痴傻起来,直到邵恩新抗议黑暗阻碍了棋盘攻略的进行,她才回过神想起她起身的目的。
她脚下一动,“喔!”却差点搅乱了那一盘棋。
幸亏张错及时拉住她,邵恩新则喳呼说道:“拾翠,可别把你生平的第一盘棋给打散了。”
“那是你们俩的棋,关拾翠什么事。”张错从容的走去,开启了屋子的光芒,他举手投足都是棋士的翩然气度。
是不是棋艺益发的精进,人也就会淬练得更加成熟内敛?那她啥时候才跟得上他的脚步?
“哥,你来教拾翠吧!我和恩新都不知道怎么教人,但是你就不同了,以前我和恩新的围棋都是你教的,拾翠当你的徒弟总好过我们两个瞎说一通的好。”张士杰一旁怂恿。
“我拒绝承认我的围棋是阿错教的。”邵恩新说啥都不认。
“恩新,请问你这是瑜亮情结使然吗?”
“什么瑜亮情结,我只是受不了阿错那个死气沉沉的鬼样子,跟个小老头没啥两样,我拒绝有那种师父。还有,关你屁事,跟你下棋很累欸,想半天只想得出来烂棋步。”
“随你怎么说,我们的棋艺都是半斤八两啦!”他转而对张错问:“哥,好不好?”
张士杰看得出冯拾翠对围棋的热爱。瞧她,只要看见黑白子的起落,就会神情肃穆宁静的端看著,虽然她啥都不懂,但是却已经有著疯狂沉迷的徵兆。
张错只是沉默的看著她一脸的尴尬紧张,许久,他总算开口说:“带著棋匣跟棋盘过来吧!”
她老半天还傻著,还是张士杰推了她一把,“还不快去,大哥要教你了。”
“喔!”也许是太过惊喜,她弯身狂扫著棋盘上的子儿,迅速的收到棋匣,操起棋盘就疯狂追逐著张错的步伐。
“拾翠,你把我们刚刚的棋扫掉了啦!”邵恩新抗议的喊,“旁边的柜子里多的是棋盘、棋子,干么独挑我们这一盘?”
“别喊了,她人都不知跑哪里去了,你喊给谁听?”张士杰看著她消失的身影,戏谑的对好友说。
谁说拾翠年纪小,她已经大得已有自己的好恶了,她眼中的光芒,他全然看在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