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徐雪凝怯怯的一喊,即时转移张启华即将点燃的怒气。
他换上笑脸,不想让新媳妇在大喜之日为他与儿子之间的拉锯而惶恐着。
张让因父亲的举动而扬起几不可见的讪笑,转而为徐雪凝介绍着家中成员。“这是董姨,你在医院见过的。”
“董姨。”她温婉的微笑。
董婉露出些许保留的笑容,教人瞧不清她真正的喜恶。她的话不多,只是静默的守在张启华身边。
“还有,这是我们张家的小鲍主。”
循着张让的声音,徐雪凝看见一名年约十七八岁花样年华的少女,突兀的坐在轮椅上,性情怯弱的连眼睛都不敢乱瞟。
他蹲去,诡谲的性情在面对一旁坐着轮椅的张静时收敛许多,俨然是位疼爱妹妹的兄长模样,“静,大哥今天结婚,你没恭喜我。”
“大哥,恭喜!”她腼腆微笑的说着。
然而当她的视线一触及张让身后露出友好笑容的徐雪凝时,原先的笑迅速隐去,她瞪大防备的眼睛看着她,那种晦暗的敌意,活像是心爱的玩具被人抢了似的。
徐雪凝开始纳闷起张家几时有这位小姐?或许是因为行动不便而被养在深闺吧!
“小妹,很高兴认识你。”徐雪凝首先示好。
她对徐雪凝的善意视而不见,只是柔顺、乖巧的看着张让。
徐雪凝突然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女人的第六感向来敏锐,或许张静对于哥哥有不同的情愫,因为她看张让的眼神实在过于露骨。
“阿让,带雪凝去跟大家打打招呼吧!”张启华命令道。
徐雪凝发现,公公习惯命令,张让也习惯这样的颐指气使,这家子的男人太习惯于称王的养尊处优,难怪这宅子里的女人都寡言的可怕。
“先去吃点东西。”张让拍拍张静的头,随手招来侍女,“小心照顾静小姐。”
“是的,少爷。”侍女推着张静的轮椅先行离去。
临去前,徐雪凝看见怯弱的张静突然回眸露出怨怼,教她不禁对这新家庭的一切感到万分的不解。
“走吧!”张让揽着她,不让她有多余的时间瞎想,便拉着她周旋在那陌生的宾客群里。
一整晚,她的笑容像面具,张让的意气风发像是演戏般,大家都为他们的郎才女貌而赞扬着,殊不知一切的和谐都只是假象。
“雪凝,妈要先回去了,从今以后,你要当个称职的媳妇、妻子。”
“妈,我知道。”她不舍的搂着母亲的肩。
案亲走后,家里就只剩她和母亲,还有老陈夫妇。如今她出嫁,家里便更加冷清了,一思及此,徐雪凝心中便漾起浓浓的不舍。
张让走来抚上她的背,对徐母说:“妈,要不我接你来山庄住,跟雪凝也有个照应。”
“这怎么可以!阿让,我知道你是个孝顺贴心的女婿,不过,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在家里也住边了,以后是你跟雪凝的日子,只要你们和和乐乐的,我就欣慰了。”
“妈……”她不单是舍不得母亲孤独一人,同时也是担心自己在夫家未来的生活。
“妈,你要是不答应,雪凝可要哭的柔肠寸断了。”张让轻而易举的将母女俩圈在自己的怀中。“妈……”她的眼泪已经在眼眶四周酝酿着。
“结了婚,哪可以这样任性,快跟阿让去招呼大家去,老陈会来接我回去。”徐母将女儿推向女婿,宽心的离开,“我去跟亲家打个招呼。”
张让在大庭广众之下将她圈在怀中,轻声安抚她的哭泣,“人家还当我在欺负新娘子呢!”
“对不起。”她无意在众人面前哭泣。
指月复拭去她无助的泪,两人的前额相抵着,“哭什么?”
他在她小唇欲离时,给了她一记亲昵的吻。她羞的一时忘了挣扎,错愕的看着柔情蜜意的张让。
四周的宾客见状无不簇拥着这对新人,欢声雷动的击掌,“真恩爱,恭喜啊!恭喜……”
闻言,徐雪凝羞赧的欲躲藏,张让却存心占她便宜,“对不起,我老婆羞的不想见人了。”在她脸上、手上不断的窃着吻,惹得她活像只煮熟的虾子,浑身通红巴不得永远蜷缩躲避着。
他的温柔那样自然,一时之间,徐雪凝几乎要忘了他的性情乖张,而以为他是个多情的丈夫。
她怔愣的望着他随性的笑容,痴迷的忘了一切……
“热吻表演啊——”
“闹洞房时间提早了吗?”揶揄的话不大不小,就让四周的人都听见。
“快,今天机会难得,一定要好好捉弄张让跟嫂夫人。”人群里,有人怂恿的嚷着。
张让把她的头压向自己的胸前,一派多情的呵护着她,面对大家的怂恿、揶揄,他也不恼不怒,“别欺负我的新娘子,她可是很害羞的。”
大家见新郎十足的保护意味,也不好再捉弄娇羞的新娘子,当周围的人带着祝福的心情离去,徐雪凝还靠在他怀中一时之间回不了神。
阖眼吸取他身上的气味,他的胸膛温暖、宽厚,心脏的跳动沉稳、规律,浑身上下富有成熟男人的气息,如果这就是她今后的避风港,她将完全的信服、依赖。靠在他的怀里,离家的陌生、惶恐似乎都可以得到抚慰。
“啐——你该不会是真的爱上我了吧?”带着讥讽意味的冷然话语突然从她头顶落下。
徐雪凝不可置信的退开他的胸膛,抬头看着前一秒还深情款款的张让,此刻已经恢复他生疏的态度,眼里的轻蔑令人难堪,对她的敌意不减反增。
“雪凝,我忘了告诉你,千万不可以爱上我,因为这是要付出惨痛的代价的。”他的手指顺着她的脸庞轻轻抚下,来到起伏的女性曲线,“爱上我的下场就是把心献给撒日旦,听话,千万别对我痴迷……”他嘴角的笑若隐若现,象征着茫茫不可知的未来,那样的无可预测。
别爱上他,别爱上他……
不断重复的话语在她心中形成警铃,她惊愕的退开步伐,看着那鬼魅般的笑脸,背脊感到一阵阴寒——
送走了如云的宾客,她害怕接下来的新婚之夜两人的独处。
默不吭声的张静始终在一小段距离外瞪视着她,难道这是因为她对哥哥张让的占有欲使然吗?
在侍女的搀扶下,她先行回到三楼,一路上,张静如刀一般的目光自始至终尾随着,她的每一步,就像是要上断头台般的艰辛。
“少女乃女乃,需要帮您更衣吗?”侍女问道。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谢谢。”她勉强扯出一抹微笑。
侍女们依序离去,徐雪凝坐在床沿,心提在半空中七上八下的难受。当张让走进房里,她的惊惶更是显而易见。
朝她露出一记不知所谓何来的嗤笑,张让走进更衣间换下累赘的礼服,恢复他随性的打扮,拎着钥匙走向床沿的徐雪凝。
手掌贴在她脸颊边侧缓缓磨蹭着,“你的期待可能要落空了,今天我还有事。”他的鼻息靠近,“当然,我不会放弃婚姻所赋予我对新娘的权利。”他笑的轻佻,“拜拜,我亲爱的新娘。”
在她粉润的唇上一啄,张让以器宇轩昂之姿阔步离去,独留下不明就里的徐雪凝。
听见车子驶离的声响,她不清楚张让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她不知道他这样的离去是在表达什么,惟一可以确认的是,她的确不是个受欢迎的新嫁娘。
原以为他去去就回,徐雪凝靠在床头痴等着他,谁知一宿过去,人依旧未归。
天方露白,徐雪凝因为酸疼的颈子而茫然醒来,望着新房里刺眼的喜字,冰凉的床褥是她的新婚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