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是忘了正值年轻貌美的自己其实是他的妻子,而不是他的女儿?
没脸问出心中的疑问,她含怨带嗔的瞪他,要是不开口也能心电感应该有多好。
“怎么了?”他不解。她似乎在生气?
“没事──”尾音拉得老长,仍是甜丝丝的声音,心想,晚一点再来跟他好好讨论一下这件事。至于现在嘛……
“我们来说说话好不好?我想听你说话。”发完嗔,撒完娇,她又倒回藤篮椅里,又是一副懒猫儿样。
“说什么?”见她脾气去得快,他也松了一口气。
“就说我以前的事呀,我很好奇。”其实好奇的只是他对她的想法,才不是那些无趣的过去。
她悄悄伸展了下双腿,又挪了挪躺得酸疼的细腰,换了个姿势将脑袋枕在扶手边,一头黑绸般的发因此全数曳下了地,像是一道美丽的墨色瀑布。
黑亮的长发随着秋千晃动的幅度一上一下扬动飞舞,一会儿缠上了他的手,一会儿扑上他的脸,待他要伸手捉住,却又瞬间飞离了可及之处。
以前?以前不就像这样──明明两具身子是靠得这样近,可两颗心的距离却怎么也缩短不了。
“祈?”
她询问不解的目光唤回了他的注意。
“怎么隔了这么久才突然想问这个?”他踏步向前,使着平稳的手劲继续推动秋千。他不是很愿意提起之前的事,就怕她会因此回想起不希望她想起的事情。
“怎么突然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他的不答反问实在不符往例。这人之前可是对自己有问必答的啊,什么时候起他也拿起商场上那套迂回答题法来对付自己了?
想着,这不禁令她露出颇有兴味的笑意,十只纤纤手指托住小巧的下巴,笑睨他。“你在心虚吗?大男人。怎么?是从前你总是虐待我,不给我饭吃,所以现在不好意思说出口,还是我真是什么糟糕人物?说说又如何,反正我什么也记不住了,要我真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恐怕现在也生不出什么该有的愧疚心了。”
“小女孩。”他低低沉沉的笑了好一阵子才停歇。“什么时候妳的想象力变得如此丰富?老实告诉我,是谁教坏了妳吗?”
眨眨眼,她煞有其事的偏着头想着,半晌双掌一击。
“哎呀,想到了!不就是你上个星期为了打发我,就随手扔了几本哈利波特要我回房看,欸,我不得不承认,哈利波特在霍格华兹里的奇异冒险真的让我这个麻瓜找回了不少孩提时的想象力。可惜想象力是有了,记忆力仍是停滞不前。”
“看来以后就是要拿书哄妳回房乖乖待着,也得要慎选书本的内容了。”他像是说得认真。
“女诫或是二十四孝?”拿来让她笑笑也好。她好心的提供优良读物典范。
祈天恩伸手掐了她一下粉颊。
“让妳拿去垫脚或压泡面?”才不信她会念那种欺压女权跟骗小孩子的东西。
“书本太硬垫脚不舒服,而你又舍不得让我吃泡面,所以你说的都用不到。不过,撕了拿来折纸飞机肯定也是满好玩,搞不好还能逗逗小蓝星高兴。”小猫猫最近的注意力从她身上移转到有翅膀会飞行的生物上,成天就见牠一下子扑蜻蜓,一下子扑蝴蝶,就连蜜蜂、苍蝇也全教牠扑杀干净一只不留,偶尔也会偷偷捉笼里的金丝雀逗弄,自个儿玩得不亦乐乎,不再像从前那样在她身边跟前跟后,态度转变之大,实在令人心生不平衡。
“别老逗牠,蓝星在我们家很久了。”
“逗牠高兴有什么不好?牠是宠物,我是主人,我降格去讨牠欢心,牠该要放鞭炮高高兴兴的欢迎我去逗牠,而不是看到我就一副看到鬼似的拔腿就跑。”
“动物都有逃避危险的本能。”点了她额头一记,祈天恩暗指她是蓝星眼中全家里最大的天敌。
“哼。”说那是什么话?活像她是什么恐怖食猫人一样!陆晴嗤了声,突然伸手向后拉住他的袖子扯近身,示意他一块儿挤进藤篮椅里。
“怎么?不要我帮妳推秋千了?”
他迟疑着,让陆晴眼里闪过一丝微恼──没让他发觉。
“不了,我想跟你坐一会儿。”
“好吧。”
祈天恩才傍着她坐下,两截白皙腿儿就架上了他的大腿。抬眼,恰见她舒适的靠上了另一边的扶手,那副微瞇眼儿的慵懒模样就像只让主人宠坏了的宠物,一只柔软又美丽的大猫。
“懒女孩,别在这里睡着了,会着凉,还是回房吧,我抱妳进……”轻风还凉,他的“保父”心态又跑了出来。但随即意识正与她紧密相贴又让他有些不自在,只见他僵硬的挪了挪坐姿,意图在狭小的藤篮椅内与她保持最大的距离。
陆晴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瞧他的反应,难不成当她是有毒的吗?
“不睡,不回房!”她声明完,就在藤篮椅里翻了半圈,压上了他的胸膛,压住了他的大腿,她背贴着他,就这样大剌剌的、不客气的将他压在身下。
“刚刚一不小心让你带开话题太久了,现在我们绕回来,从原先的问题接下去。”拍开他抚颊的手掌,她有些调皮的抓在手里把玩着,以指尖细细描画大掌上的纹路。
他倏地抡拳收掌。
“看来我没成功把话题转移。”祈天恩不动声色的调匀稍显混乱的呼息。
她低头也学他漾了抹笑意,贼贼的。
“想得美!快说吧,说说以前的事儿给我听,你的事、我的事、我们的事,随便说点什么都好,我喜欢听你说话的声音。”
“好甜的话,偷吃蜜了是不?”
她贴近他的唇,他顺势啄她一口,与她分享了一记轻吻──又是一秒,飞快离开她的唇,活像逃命似的举动,没来得及发现她眸里的懊恼。他仰头躺入藤篮椅里,长脚踢着草皮轻晃起了秋千。
月华清皎,照亮庭院里的一景一物,晃动的藤篮椅里的两具身影闲适相偎,有一股甜蜜的氛围自然地溢透而出。
“以前哪……以前妳并不这样黏着我的,因为妳不喜欢跟人太靠近。”悠缓的语调起了头,他选择性的避开陆氏家族的事,只谈起两个人之间的相处,却想不到这刚好是她想要听的。
“记得第一次见到妳那年,妳才十七岁,还是娇女敕女敕的年纪,表情却老成得像是个二十七岁的大人。那时妳就站在花园里,披着满身银亮的月光,等着管家带着满心忐忑的我过来跟妳见面。”
“做什么?花前月下也要人带路?这样多不浪漫。”
“呵,相信我,当时的场景可是一点都谈不上浪漫的。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是妳的十七岁生日宴会,妳的父亲邀请了许多的青年才俊来供妳挑选。”
“挑来当丈夫?”感觉上跟挑猪肉其实没什么两样。
他含笑点头。
“结果呢?”她又问。
“结果我就成了妳的丈夫。”
“喔,你打败了难以计数的追求者赢得了我?”趴在他身上,她听得颇有兴味,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将自己的过往当故事听这种机会。
“不,我没打败任何人。当时的我连参与竞争的资格都没有。我只是妳父亲为了赢得公益美名而领养的一名孤儿,是没身家背景与那些镶金带钻的公子哥儿们相提并论的……”
垂着眼凝视胸前那张美丽如昔的脸庞,轻轻揉着她柔软的长发,他的眼神微微蒙眬了起来,彷佛透过她在回忆着什么。
“你并不是父亲希望我选择的,而我也不确定这究竟是不是个好决定,但我就是忍不住要任性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