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气』……看来好多了,不再如初时那般糟糕。是因为知道了琉夜对你仍然一如从前,所以心安了,是吗?”初见面时,他的心里就只夹杂着痛苦、担心、不安跟害怕等等负面的混乱情绪,还一度使她精神承受不住而昏厥。
她想伸手碰碰他的脸,却教一阵鸡猫子喊叫似的声音吓了一大跳,足下一绊,险些跌倒。
“小落花花花花——”尹琉星尖声惊喊着,身影如疾箭一般射至,连忙将亲亲小娘子拉进怀里,迭声训诫:“别跟坏男人靠那么近,小心被怎么样去了找不到人负责……”声音“小”得让全厅里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谁是坏男人?谁又会对谁怎样?”一开始就被归类在坏人一边的尹琉夜寒声问着。当她这孪生兄长打定主意惹是生非时,就不会让人好过。
“哼,你不就被怎么样去了?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就摆在眼前,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对呀对呀,兔崽子说得对!琉夜,你快过来娘这里,离那坏人远一些,别教他给怎么样——”
“漂亮娘,你那个不孝女早就已经被怎么样去了,要不然哪会出现海儿那只死小孩?”
“对厚,那……”凌翠凤想了想,心里还是不安,又是叨念道:“你还是过来娘身边,免得他又想吃回头草,想要对你怎样,那我们不就又吃了一次亏?”到底是掌握南方经济命脉的美人山庄前任主事者,吃不吃亏永远都是最重要的事。
“阿娘,我刚刚看到他们两个一起从房里走出来。”将宝贝小脚娘子供上了椅安坐,尹琉星搓着手偎近娘亲身边,脸上那副爪耙子嘴脸仿效得百分百相似。
闻言,凌翠凤倒抽一口气,陡地拔声一喊:“琉夜,快过来!阿福,拿盐巴,我要驱散恶灵!”
驱散恶灵?这种鬼话一听就知道是尹琉星那长舌公在一旁煽风点火。狠瞪一眼孪生兄长,尹琉夜这才安抚的朝娘亲开口。
“娘,恶灵是你宝贝孙子的亲爹。”给点面子吧!
“是海儿的亲爹又怎样?只要你点个头,海儿想要十个爹都可以,他又算什么东西?”大手用力往桌面一拍,可惜没制造出多震撼的音效,反倒是弄肿了一只不曾受过什么苦的柔软掌心。
轻叹口气,一直没出声的尹浩岚轻手捉过妻子发红的手掌,包在掌里搓揉着。“不懂武功的妇人家学男人拍什么桌?弄疼自己了吧?”
“相公,我家的孩子都让人欺负到这么彻彻底底一点都不留了呀,你还在一边喝什么茶?”
“爹啊,那可恶的家伙对我们家琉夜做了如此天理不容的错事,要是传出去,小则琉夜的闺誉受损,大则影响山庄千百代以来打下的基业,破坏先人立下的兄友弟恭、父慈子孝、乐善好施、为人津津乐道的良好德范;身为长久以来世人口中良善的表征,我们绝对不能让这种破坏美人山庄家誉的外人道遥法外!你千万不能答应笨妹的蠢要求,放那男人一马!”尹琉星捶胸顿足、痛心疾首。
桌子的另一边,尹琉夜无奈暗付:这事怕是十年前她挺着一个大肚子回庄子时,就传出去了吧?尹琉星那睁眼说瞎话的能力一向是公认的顶尖,他要是认了第二,没人敢自称第一。
再说,他们家什么时候传了千百代?什么叫作兄友弟恭?父慈子孝?乐善好施?为人津津乐道?是世人口中良善的表征?她不知道他口中这一长串形容词是来自于那本书册里,但显然的,肯定不是指他们家。
美人山庄惊世骇俗的举动跟不按牌理出牌的特性早传递天下每个角落,这些话讲出去给外头的人听,恐怕就连三岁稚娃也知道是笑话,而且还很冷。
最可怕的是,一向不苟言笑的爹爹竟然还能顺着回话。
“琉星说得是。”尹浩岚冷静答道,正经的模样一向很有说服力。
琉夜很是无力的叹息。什么叫作滴水穿岩?潜移默化的效用果然不容忽视。
翟璟斐显然让这家子宝贝给吓着了,还微愣着不知该不该开口?
尹琉夜瞅了自个儿的男人一眼,认命的独自奋战。
“蛊,是他下的。”淡然的语气完全不将自己当作事件的第一受害者。
翟璟斐转了过来看她,不明白她现下说这作啥?他可不认为在这种情况下,破坏他的形象就能达到教那些人屈服的目的。
尹琉夜不理会他无声的询问,继续说道:“是很毒、很毒的蛊……叫什么名字来着?”
“赤丝血蛊。”他顺着她的话意回答。
“是了,就是赤丝血蛊。光听这名字就知道是很毒的一种蛊,可不是?这蛊啊,毒的地方不在于杀人于无形,而是在于折磨得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且它存活的期限短则数年,最多可长达数十年,跟着宿主一生一世教他吃睡也不安心……”
不容易。虽然知道她在瞎扯,可竟跟事实也相去不远。翟璟斐表情不变地听她胡说。
“海儿之前的情况,你们也不是不知道。每逢月底无月的夜晚,他必受尽蚀心之苦。当年我服下『转神草』,化了一身功力,取血喂食海儿度过每月一次的痛苦,谁也不知道这样下去那孩子还能撑多久?海儿虽是嘴硬不喊苦,可我们这些大人们看了也知道,那孩子真是受尽折磨了。”
尹琉夜顿了顿,咽了下口水。翟璟斐见状,自然的将自己的杯子递了过去。
她接了过来喝了一口,才又说道:“当年我第一次蛊毒发作时,适逢分娩期,整个人痛苦不堪,差点就要保不住肚里的小生命。城里的大夫怕麻烦,好说歹说就是不愿出诊,产婆也都推辞不来,还是路过的慕容夫人好心伸出援手,才教我们母子均安。这些年来,我们也派了不少人、使出各种不同的名义去请,可就是教蓝旗庄都给回拒了。
“一来,他们生性不与外人接触,二来,我们也提不出什么有利的证剧,说这蛊是他们庄子里的人所下。爹只得转而派人去苗疆寻了养蛊师前来,可接连找了数十人却仍无一丝帮助,海儿还不是月月发作?现下看来,除了靠他,恐怕是没人能帮助我们了。”
翟璟斐心疼地看着身旁的佳人,这才知道原来这些年来,她跟那孩子的生活过得这般辛苦。难怪她莫名失了一身功力,难怪她骨瘦如柴的,难怪她两只手上满是利刃划过的伤痕。
真是小笨蛋啊,他不知道该说她执傲还是死心眼?宁可这么伤害自己也要顾全那孩子的生命吗?若是当初自己在她身边,他会宁愿失去孩子,也不要她拿自己的健康开玩笑!
赤丝血蛊属性极为阴冷,若将之植入纯阳之男体内,每月所造成的痛苦,必胜过植入阴性之女体之内,所以她以自身阴性之血安抚孩子体内骚乱的蛊虫,甚至不惜自服“转神草”,恢复纯阴体质,强化血疗的效用。
可“转神草”……那对身体很伤的啊,可以想见接下来的岁月中,她就是大病不生,必也会是小病不断。翟璟斐叹息,然后习惯性的想模模她的头,可这个动作却因为她下一句话而怔住。
“他说了,如果我不跟他回蓝旗庄,他就不帮海儿解蛊,到时候,蛊虫在身体里愈养愈大,终有一天会破体而出,只怕大罗天仙也解救不得……再加上他下在我身上的蛊虫——是的,我又中奖了,就在昨晚,你们不知道的时候里……总之,你们好好想想,是面子重要,还是孩子跟我的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