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兔崽子抢了我酒坊的酒,还打伤我的家仆,要论国法,怎么不先把他给抓起来一顿好打,反倒先教训起我来了。”她正声厉色地看着奔雷托,满腔的怒火让她的脸涨得红通通,竟别有一番嫣红明艳之貌。
“他抢了你的酒,打伤你的家仆,你有何证据,或是人证?”严峻的五官上,带着几许威严,-一抽丝剥茧问着。
“有……”迎菊这下被问得有些结舌,抢劫这等事要留下证据,可还真难如登天,至于人证……那些家奴们全在吴江,也没带半个来,唯一的目击证人……嗯,对了,没有证人,找只鸟证也行吧!“红儿,去外头的树上,把黑妞儿给我叫进来。”
红儿不敢马虎,领了命后,快步地朝着外头跑去。
在场人全都看傻了眼,有些人已开始窃窃私语,这黑妞儿究竟是何许人也,能在遭抢的过程中,详细地目睹一切,还能从容不迫地指证历历,想必是个胆大心细、冷静自持的内敛之人。
不一会,红儿又咚咚咚地跑了进来,随着她身后飞回来的,是只羽毛乌黑亮丽的九官鸟。
“好热闹,好热闹……”黑妞儿嘎嘎嘎地叫着,兴奋地在屋内绕了几圈后,最后则停在迎菊的肩上。
“黑妞儿,那天绑在你腿上的图案,是个什么样的图案,你大声说给这里的每个人听。”迎菊一板一眼,认真地问着身旁的九官鸟。
“两脚桌、两脚桌……”黑妞儿突地振翅起飞,只见她在梁柱间飞来飞去,还激动得掉下两根漂亮的羽毛。
两脚桌?
众贺客嘴里哺哺念着,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希望从对方嘴里,听出这鸟话中的玄机。
全场陷入一片讨论的场面,这时迎菊才不慌不忙,将手中原本系在黑妞儿腿上的纸条给拿了出来,并呈现给在场的所有客人看。
“两脚桌顾名思义,就是‘桌’字少了底下两撇,去掉那两撇,不就是你这龟孙子的姓吗?一双漂亮的凤眼半眯着,她蹲在卓蟠面前,还将纸条往他额上贴了过去。
卓蟠当然打死都不能承认,他知道是有人出卖了他,只是这神秘客当时把脸遮得密不透风,只露出两颗眼珠子,谁晓得他是何方神圣。
“笑……笑话,全大清姓卓的成千上万,你不去找别人,把帐算到我头上,你是看我好欺……”话还没说完,嘴里就被桌上的寿桃塞个满嘴。
“姓卓的,你我之间的恩怨咱们心里头都清楚得很,你倒是一推六二五,全给我撇得干干净净,我再郑重地问你一次,劫酒车这件事,你承不承认是你干的?:迎菊再没任何耐性,手中的长鞭,随时都有可能再往他的右脸颊,抽上第二条鞭痕。
“不是我就不是我,你就算是打死我,我也不承认。”仗着人多势众,卓蟠就不信她敢在他的地盘上拿他如何。
“陆姑娘,光凭一只鸟和一张纸,就要判定一个人的罪行,未免也太薄弱了些。”奔雷托还以为她会拿出什么有力的证据.想不到是找只鸟出来佐证。
“好,我看你能出硬到几时,如果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我马上就能证明我的推论是真还是假。”
“陆姑娘但说无妨。”
“要是你能让我把卓家庄里里外外搜查一追,我肯定能找出我们醍飘居所损失的酒来。”她十分笃定,为了今天的婚宴,那天被劫的酒,肯定是要用来宴客,若真是如此,那真相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了。
况且在每坛酒上,都有着黄金菊的标志,若能找到,便是有力的证据。
“不、不行,你凭什么搜我卓家庄。”卓蟠吓得面如白纸,这一搜还得了,他这条命还有得活吗?
“怎么,心虚了吗?”她狠瞪了卓蟠一眼,忙将目光扫向一旁的奔雷托。“怎么,伟大的蒙古旗主,麻烦你说句公道话吧?”
这下可让奔雷托无言以对,他总不能只手遮天,老偏袒着卓蟠,几百双眼睛都在亮睁睁地看着他,是非曲直,绝不容许他来私断私了。
“好,就照你的办。”奔雷托才说完,卓蟠马上爬到奔雷托面前,紧紧扣着他的臂膀子。
“表……表哥,这万万不可啊……”
这时,卓蟠将目光投向卓不仁夫妇身上,他要让他们知道,万一图穷匕见、东窗事发,他们一样没好下场。
卓不仁当然知道自个儿生了什么样的儿子,只是身为他的亲生父亲,又怎好见死不救呢?
“奔雷托,你表姨和表姨丈我,从来也没求过你什么,这回这兔崽子捅出这么大的楼子,我们也感到万分痛心,万一真让这陆的女人查出些什么,绝对跟我们没完没了的,再说,这酒坊迟早也是你的,就怕她这一闹,搞得鸡犬不宁,连带地将我苦心经营的酒坊,一毛不花地通通拿了去,那你……岂不便宜了外人去。”卓不仁人如其名,为了能苟延残喘地留个破名声,不惜与儿子来个狼狈为奸。
“是啊,奔雷托,表姨就这么个宝贝儿子,你就行行好,救他一命吧!”就连自家表姨也来说情,奔雷托显得有些为难。
“怎么,全家人都哭成一团,现在拜菩萨还来得及吗?”光看几个人围着那鞑子哭哭啼啼的丑态,她就知道,这场仗打到最后,她铁定会是最后的赢家。
只见奔雷托从一群不光彩的亲戚中走了出来,脸上确实颜面无光,他独自来到陆迎菊面前,小小声地说道:“你说个数目,这么多人,给人留条生路吧!”
迎菊一听,哈哈大笑了起来,一弯弧片状的红唇,在得意的条笑下,更是明艳动人。
“生路?刚要给他生路,是他自掘坟墓、自寻死路,怪不得我。”她也小声地回应,不过,那得意的声音,硬是把奔雷托的气势给整个压了下去。“现在姑女乃女乃我酒也不要、钱也不要,你猜我要什么?”
“你要什么?”
“我要这间酒坊,还有要你学着狗,边叫边爬出这大门。”她说得认真,半点不像插科打浑。
奔雷托第一回见到有女人敢这样跟他说话,而且还得理不饶人,非把狗逼急跳墙、人急悬梁不可。
她的得寸进尺,同时激起了奔雷托的征服,他倒要看看,这剽悍到极点的女人,最大的能耐,究竟到什么地方?
“要是我酒坊也不给你,更不学狗爬,你要怎么办呢?”奔雷托显然与迎菊正面扛上,这女人实在也太不厚道,非把人的尊严残酷地踩在地上不可。
迎菊面无表情,轻轻甩动手上长鞭。“那我手中这条鞭子,恐怕不会怎么高兴了。”
她轻挪脚步,刻意拉出个可以出鞭的距离,四兽战将见状,忙想上前护成人墙,不过却被奔雷托给撤了开来。
“你们全退到一旁,我倒想领教看看,陆姑娘的鞭法,究竟到了怎样炉火纯青的程度。”
“好,要是你能接得了本姑女乃女乃三鞭,我就拿了酒走人,要是你接不下我这三鞭的话……”
“任凭处置。
所有人见到一场激战恐怕是免不了,纷纷退到十步之远外,偌大的厅堂,就剩奔雷托与迎菊两人。
她的眼珠子,不停地上下打量眼前这巨大威武的男人,他的双肩隆起,胸膛壮硕,严峻深刻的五官,有着男人与生俱来的自信与骄傲,他双手背在身后,一派从容,即使从眼神中,也不见有任何紧绷的惶惑之色。
你不选样武器,不怕吃亏吗?”她的长鞭触肉绽血,被抽上一鞭,滋味可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