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英颢忍住翻白眼的动作,不过对她的举动似乎也不怎么意外,至于为什么这么了解,似乎还没意会到。“好什么好?连原因都不先问一下,就随便答应下来,万一你办不到呢?”
“还有你在,一定没问题的,所以万事拜托了……”她笑嘻嘻地将状纸硬塞进英颢的手掌中。“免得我这令人不敢恭维的办事方式让你笑话。”
“凭什么要我来?”他额际抽搐。
“当然是因为你这位一等公的办事能力强,又有官职,还是皇上的亲信,跟你比起来,我这个和硕格格又算什么呢?”阿图陪着笑脸,然后低头看着小柱子。“快点谢过佟爵爷!”
小柱子倒是机灵,膝盖一弯,跪下来朝英颢直嗑着响头。
“佟爵爷忍心让这么小的孩子失望?”她笑呵呵地问。
“哼!”英颢将状纸收进袖内,脸色更是好看不到哪里去。
“那就有劳了。”阿图咬住唇,免得笑出声来。
第4章(2)
当天晚上,巡视过海塘工程的皇帝,便移驾到行宫。
一直在找机会面圣的英颢,直到翌日早上才得以觐见。
这时,皇帝刚用过御膳,他便将手上的状纸呈上。
“……这件事就由你去办吧。”皇帝看过状纸的内容,理所当然地把这个任务交给他。“要杭州知府仔仔细细地调查,人命关天,务必要还给死者一个公道,不能马虎。”
英颢上前打千。“臣遵旨。”
“需要帮手的话,就让阿图那丫头跟着一块儿去,免得她闷得发慌。”皇帝这番话,让英颢不禁冒冷汗。
“回皇上,臣一人足矣。”英颢不想接受这种好意,因为那个女人不要帮倒忙就不错了。
皇帝笑不离唇地看着跪在眼前的英颢,可不打算让他有拒绝的机会。
“阿图个性虽然莽撞了些,做事又冲动,不过却有一颗热诚的好心肠,想对一个人好时,就会一股脑儿地投入,不会去计较谁吃亏、谁占便宜,更不会在意身份地位,就像……”她的生母。皇帝神情有些怀念,还有着为人父才有的宠溺。“何况她的骑术不输男子,也学了点拳脚功夫,就当做帮朕的忙,带她出去见见世面、长长见识,别因为她是个女孩儿家就瞧不起了。”
皇帝老早就想撮合他们,当然要替两人制造机会了。
“皇上……”英颢面有难色。
“你想抗旨?”皇帝一句话就让他把话吞回去了。
“臣遵旨。”他在心中叹气。
听英颢那百般无奈的口吻,皇帝可是笑得十分得意,要不是几年前答应让他自己选埃晋,早就下旨指婚了。
就在英颢退出寝殿,才走没几步,就被人拦下了。
阿图总算等到他从里头出来。“皇上怎么说?他管不管这档子事?”
“自然管。”他哼了哼。“皇上把这事交由我……还有你去办。”
“我?”她指着自己的鼻子。
“没错。”英颢阴沉地说。“既然是皇上的旨意,我也只能照办,不过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阿图马上反问。
英颢斜斜地睥睨着她。“希望阿图格格在旁边看着就好,什么事都不要做,也省的愈帮愈忙。”
“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一脸不服气。
他冷哼一声。“我这叫防范于未然。”
阿图顿时语塞。
“如何?”英颢昂起下巴问。
“我什么都不做就是了。”她一脸气闷地答应,虽然之前的确不小心害了他,但也不要对她这么没有信心。
“好好记住这句话。”他就再给阿图一次机会。
就这样,英颢和阿图离开行宫,骑着马,前往杭州知府衙门。
杭州——
不过晌午,知府衙门来了两名贵客。
怎么也没料到居然有人去告御状,连皇上都惊动了,杭州知府冷汗涔涔地看着奉旨查案的一等公。
“佟爵爷远道而来,不如稍作歇息,让下官好好款待一番。”他陪着笑脸,能拖就拖,再偷偷派人到陈家通风报信。
安坐在椅上的英颢怎么会看不出对方在想些什么,那做贼心虚的样子已经足以令人起疑。“不必了,我只想知道知府大人对这桩杀人案的看法。”
杭州知府猛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呃……据下官调查,那不过是场意外,死者夫妻到山上采野菜,正好碰上被告在练习射箭,才会误伤而亡,陈家也赔了五十两,所以……”
“两条人命就值五十两?”同样在座的阿图气呼呼地斥道。“难道你不知道他们还有一个不满十岁的儿子?现在没了爹娘,要他怎么办?”
觑了下一等公身旁的俊秀少年,身上穿着便袍,不知是何身份,但是想必也不是普通百姓。“呃……下官当然知道……”
阿图胸口陡地升起一把无名火。“你根本就不知道没有亲生爹娘在身旁的孩子有多可怜,若没有遇上好心人收留、疼他宠他,要他怎么活下去?”
没有双亲的孩子是天底下最可怜的,幸好当初皇帝把自己交给阿玛和额娘扶养,受尽疼爱,她才能过得这么幸福。
“咳。”英颢横睨她一眼。“在来这儿之前,你答应过我什么?”
“可是我气不过,大清律法难道就是这样写的吗?”阿图很不情愿地咕哝。“两条人命只要赔个五十两银子就可以了事,那以后只要没事就可以去杀个人,反正有银子好办事,穷人就注定倒霉。”
英颢见她这般愤慨,不禁触动了自己的心,以往遇到任何事他总是用最客观冷静的态度去面对,不让感情凌驾一切,以免过于意气用事,他的确少了她这股热诚,或许该说是同理心。
“我……我有说错吗?”见他只是盯着自己,阿图才想到自己又冲动了。
“没有。”他目光柔和了些。
“咦?你刚刚说什么?”阿图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因为这还是英颢头一回赞同自己说的话。
“你没有说错。”英颢重复地说。
她眨了下眼,忧虑地问:“你还好吧?是不是太累了?”
“我很好。”他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说完,英颢将清冷的目光又落在杭州知府身上。“听说被告陈家还是盐商,想必和知府大人的关系不错。”
这番暗示让杭州知府脸色发白。“下官问案向来公正,没有丝毫偏颇,足以对得起良心。”
英颢掀开碗盖,表情文风不动地问:“是这样吗?”
“下官说的是实话。”他颤声地回道。
“嗯。”他语调里暗示着“最好是这样”。“皇上的意思就是要开堂重审,务必还死者一个公道。”
杭州知府吞咽了下口水。“既然是皇上的旨意,下官自当照办……不如等到明天再重新审问……”
“现在天色还早,知府大人派人去把被告和原告带来,即便得连夜开堂重审,也要让死者瞑目。”英颢面色冷峻地打乱他的如意算盘。“为皇上办差,务必要小心谨慎,不能有半点差错,相信知府大人能够理解。”
“那是当、当然了,下官这就命人去办。”在庞大的压力之下,杭州知府也只能硬着头皮,马上让捕快衙役前往被告和原告家中。
英颢啜了口上好的杭州名茶,又阻断对方想要借故拖延的心思。“不必急,就算得等上一整夜也无妨。”反正就是要见到被告。
“呃,是。”他快笑不出来了,因为和陈家素有往来,碍于人情不得不纵容,可是这下他只能先求自保了。
就这样,英颢和阿图被请到杭州知府所住的官宅内歇息,并派了几个奴才前来小心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