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吟春脸色一变,往房间望了一圈,再拍拍胸口,吁口气。“小姐你不要吓我啦,不就我和你,还有外房睡着的宝月。”
“没看见……”窦云霓的手也变得冰冷了。
“我来关窗,夜里可冷了。”吟春来到窗边,才伸出手,突然惊叫出声,后退一步,重心不稳坐倒在地。
“吟春!”窦云霓急忙过去扶她。
“不要叫!”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从窗口刺了进来,逼得两个姑娘咽下了惊叫声。
“可恶!”莫离青大惊,立刻上前阻挡,却只能让跳进来的大汉走过他虚无的身体,拿匕首指向云霓。
窦云霓这回真的看清楚了。空的!离青哥哥是一缕魂,挡不住坏人。
窗口又跳进另一个大汉,手上也是拿着一把匕首,叨念道:“作坊那边的库房都搜过了,看来就在这里。”
“还能藏到哪里,眼睛能看到的大厅、作坊,老大都确认没有了,不然还叫我们模黑进来?!”先进来的陈财也是唠叨着。
这两人!莫离青认出他们就是杀害他的凶手,不禁勃然大怒,扑上前想要抢下他们的匕首,但双手挥了又挥,还是徒劳无功。
“你们!”吟春认出来了。“你们是下午跟着张大爷的……”
“闭嘴!”陈财手一翻,直接拿刀柄敲昏吟春。
“吟春!”窦云霓抱住吟春,抬头怒道:“你们……”
“死不了啦。”尖锐的刀光直逼下来。“女人家就是爱说话,窦小姐你别跟丫环闲聊了,咱哥俩有话问你。”
“小姐,啊……”宝月听到声响,从外间走了过来。
“还有一个!”李井大步过去,一掌劈向她后背,没让她叫出声。
“住手!”莫离青大叫,退回来挡在云霓身前。
两个盗贼出手凶狠,窦云霓很是害怕,但她竭力稳定心神,不让自己现出怯态,紧抓住离青哥哥的手,两眼直瞪他们。
“姓莫的带回来的古董呢?”张财喝问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一件青色的陶香炉,在哪里?!”李井开始在房内搜寻。
雨过天青笔洗?窦云霓望向莫离青,惊见他从未有过的怒容。
“就是你们害死了他?夺走他那套白瓷?!”她也惊怒了。
“他死了吗?哼。”张财冷笑道:“带在身上的竟然是白瓷,不是我们找的青瓷,就是他找死!”
“窦小姐。”李井亦是狞笑道:“你乖乖交出来,我们立刻走,你下半夜还能睡个好觉。”
“云霓,顾全性命要紧!傍他们。”莫离青再怎么忿恨,一想到自己的遭遇,也只能催促云霓。
“好。”她平静地道,走向靠墙壁的一个柜子。
瘪上站着一排泥女圭女圭,月光阴影里看得不是很清楚,两个盗贼以为她应允了要求,准备去开抽屉,孰料她突然转身。
“这是十七岁的莫离青!”她右手丢出一个泥女圭女圭,准确地砸在陈财的脸上。“十八岁!”左手同时抄起下一个泥女圭女圭,朝李井掷去。
“吓!是姓莫的!”泥女圭女圭直飞而来,李井一见那张栩栩如生的脸孔,吓得赶紧闪过。
“十九!二十!”她丢一个喊一个,悲痛的眼泪夺眶而出。
“臭婊子!”砸碎的泥女圭女圭就如坚硬的土块,陈财痛得怒吼。
“二十一!”窦云霓又用力扔出,砸向李井的鼻子。
“你再扔,我一刀刺死她!”陈财血流满面,拿着匕首,指向地上昏迷不醒的吟春。
窦云霓抓着泥女圭女圭,不敢再动,忍住泪水,身子因激愤而发颤。
她在做什么?!莫离青又气又急,柜上一排离青女圭女圭是云霓每年挑一尊最满意的,放在她房里,夜夜陪伴她,可不是拿来帮他报仇用的。
但愿他是有形体的泥女圭女圭!如此一来,他还有力量砸伤恶人,保护云霓,可此时他却只能站在一旁干著急,他好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蓦然记起看得到他的裴家一,心念才起,顷刻便来到客房。
“裴弟弟!你说莫离青可能死了?”白颢然正揪了人家衣襟惊问。
“或许不是,可能是重病,离了魂……”少年结结巴巴的。
“裴兄弟,快!云霓危险!”莫离青没空听他们聊天,着急大叫。
“莫大哥!”裴家一惊讶地站起。
“他在这里?!”白颢然大惊,也是站起,环视空空的房间。
“杀我的坏人来了,在云霓房里,我没办法挡,你快叫人!”
莫离青说完,瞬间又回到云霓房间。
张财在房间搜索,因是寻找瓷器,倒是不敢翻箱倒柜;李井则是拿匕首架在云霓脖子上。“快说!不然你这白瓷脸蛋就花了。”
“走开!”莫离青挡在云霓身前。
“离青哥哥!”窦云霓再度感受到他的身体,激动掉泪。
“奇怪,这刀?”李井动了一下匕首,怎样也无法再推动。
“直接划了!不怕她不招。”陈财找不到青瓷,恼羞成怒,眼看就要拿刀锋划上窦云霓的脸颊,不料竟似被无形的物体挡住,无法划过去。
窦云霓惊见一把匕首横放在莫离青的胸膛里,一把则切进他的手臂,虽不见流血,但也怵目惊心,令她心头揪疼,不禁惧怕得颤抖了。
“云霓,不要怕,不要看。”他转身张臂抱紧她,完全将她护在怀里。“白颢然他们快过来了,再撑一下。”
“离青哥哥……”她埋在他胸前,不断地喊着。
“叫什么叫!”那个名字让坏人恐惧。“再叫老子就砍了你!”
“不准伤害云霓!”莫离青大吼。
“谁?!谁在讲话?”陈财和李井对看,一见到对方头破血流的狰狞模样,猛地吓一大跳,恶向胆边生,气得匕首就往窦云霓招呼去。
“东西在哪里?!”一刀砍下,又像砍进枕头里,怎样也碰不到窦云霓。再砍,忽然见到她身上浮现淡淡的青影,有如一堵墙护住了她。
月光怎么变成青色了?两人望向窗外,还是黄澄澄的月光啊。
再定睛一看,那青影变得清晰,形成一个男人的形体,他身穿青袍,紧紧搂住窦云霓,他们的匕首就是刺在他身上。
“哪……哪来的人?”陈财和李井受到惊吓,拚命乱刺乱砍,一刀又一刀,却分毫不能伤害那个男人,甚至连个血窟窿也没有。
“你们见到我了吗?”莫离青抬起脸,冷冷地望着他们。
“姓莫的……鬼啊!”陈财惊叫,丢了匕首就跑。
“呜哇!有鬼!”李井吓软了脚,趴跌在地。
碰!房门被踹开,白颢然一进来就抄起椅子,往陈财砸落,裴家一一记飞腿,踢倒地上爬行的李井,后面涌来火光和人声,原来巡夜的窦府家丁发现作坊有人闯入,已是整个窦家窑大喊抓贼。
“离青哥哥?”窦云霓突戚身前一空,护住她的宽阔胸膛不见了。
抬起头,只见他像个干裂的泥女圭女圭,缓缓地、一块块地崩解,肩膀不见了,脚不见了,再来手掌也不见了。
“不!”她惊骇大叫,试图去抓他的身体,却是怎样也抓不到。
“总算……可以当鬼吓人了。”他露出微笑,声音却变得好轻、好轻,身形也变得好淡、好淡,彷佛只要轻吹一口气,他便会随风而去。
“离青哥哥,不要走啊!”她惊慌不已,两手徒劳地捞了又捞。
“云霓……保重。”
说完最后的叮咛,那张温煦的笑脸也跟着消散在空气中。
走了!她圆瞠泪眸,任房间人影纷乱,话声吵嘈,身边有人过来扶她,她还是凝视他曾经站过、紧紧拥抱她的那块地方。
直到眼前滔滔泪海模糊了视线,她再怎么努力看,也看不到杳然而逝的离青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