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还有美国三批订单上线,到五月前全部满档。”
“喔。”她移回视线。“生产线调度没问题吧?”
“没问题,我随时盯住,船期我叫糖醋鱼安排。”郑能源笑说:“她刚过来,很拚命在学呢。”
“还请你多多指导她了。”龚茜倩翻看一张同业的宣传广告,上头她已用红笔圈出几项产品特性。“针对他们的最新产品,你先照会研发部,找一天大家来开会讨论因应对策。”她伸手翻看桌上的行事历日记。“下星期三早上九点,来得及吗?”
“可以。这种事越快因应越好,要改进这几点技术并不难。”郑能源记下行事历,又问:“要找副总吗?”
“我看不用了。”她不觉望向了副总办公室。
“说的也是。副总越来越忙,都没时间管我们了。”郑能源收拾好他带过来的资料。“小倩,现在就看你了,今年准备升经理了?”
“别胡说,还有黄经理。”
“副总迟早要走,黄经理明年退休,事业发展部总要有一个新头头。”
“大家都有机会。”她微笑回应。
事实上,吴嘉凯曾告诉她,郑课长这一年来绩效突飞猛进,他打算在年中升他为副理,几位表现突出的同仁也会一一擢升;另一方面,再藉由征才培养优秀的未来干部,好让部门维持不断进步的动力。
他为事业发展部规画出一张完整的蓝图,并没说是否再升她一级,对于这点,她也不在意;一直以来,她就只想安安稳稳做到退休,根本不曾“妄想”过独立当家;而现在她的心愿更小,当个小秘书就好了,这样就能天天看到他,伴在他身边,帮他……
脸蛋忽然烫热了起来,这时郑能源起身,她赶紧站起来送他。
“不知股价回来了没?”郑能源双手按在他推过来的椅子上,忧心地说:“现金增资发行海外存托凭证怎会被投审会退件呢?十点多消息出来,翔飞股票立刻跌停板,我手上还有十张呢。”
“副总已经在处理了。”她语气轻松。“没问题的,你还有闲钱的话,应该趁现在低点买进。”
“哈,我也这么想。”郑能源很开心地推着椅子走了。
报茜倩坐下来,再度翻看方才讨论的档案,入目就是那张色彩鲜艳的同业面板广告;宽大的萤幕里,三只小鸟站在枝头,以不同的姿势展露它们层次分明、色泽丰富的羽毛,藉以强调该厂商面板的高品质解析度和色彩饱和度。
鸟啊!她的心神飘向了野外的青山绿水。
有了吴嘉凯的参与,她过了一个热闹忙碌又充实的冬天。
最初她只打算帮他报名赏鸟活动,意思意思陪他第一次跟着团体出去赏鸟,他果然看出了兴趣,继续缠着她参加一次又一次的野外活动。
野柳、乌来、坪林、拉拉山、兰阳溪口,处处都有他们的足迹。
她依然煮了咖啡带出门,为的就是在什么都没有的野地里为他送上一杯热腾腾的咖啡;他依然带了素描本画鸟,然后讨她的照片补充他忘记的部分;他也依然带着普通级的数位相机,始终没有升级他的摄影设备,为的就是方便一拿起来就可以拍她。
她的心又热了。每当他拿起相机对准她时,她会躲,或是拿手上的东西掩盖;他不放过她,笑着拍下她一张又一张躲躲藏藏的照片。
他们相处愉快,像普通朋友,又比普通朋友互动多一些,却也还不到男女朋友的程度。午夜梦回时,她会自问,这是他对她这个“小家碧玉”的新鲜感?抑或是发挥他公子讨女人欢心的本性?还是真的对赏鸟有兴趣,只不过需要一个带他入门的指导者罢了?
撇开杂思,她继续忙公事;有同事问她事情,有电话洽谈业务,忽然,一阵熟悉的浓重菸味飘来,不用抬头,她也知道副总大人回来了。
她顺手拿起自己喝啡咖的白色马克杯,来到茶水间,再一次将干净的杯子里里外外仔细搓洗,来回抹掉她的唇印,确定洗得像一个新杯子似地,这才甩了甩水珠,按了咖啡机的按键。
还是换用纸杯?或是为访客准备的骨瓷咖啡杯?她犹豫了一下,但已收不了手,杯子里早就注满了热气腾腾的香醇咖啡。
大办公室里势必众目睽睽,她的心噗通乱跳,犹如一个准备做坏事的小孩,想着办法瞒天过海;于是,她若无其事地走回位子,立刻拿起一个公文夹稍稍遮掩手里的马克杯,以一种最平常不过的送公文姿态走进副总办公室。
“总经理,对不起。”吴嘉凯正坐在桌前讲电话,神色诚惶诚恐。
“是的,正在处理……谢谢……好,谢谢……打扰您休假了,再见。”
放下电话,他仍皱紧眉头,垂眼看自己写下来的摘要,拿在手上的笔不断地点敲纸面,浑然没发现有人进到办公室。
身边好像有什么动静,同时一股振奋精神的咖啡香味钻入鼻际,他抬起眼,就看到她放下卷宗夹。
“龚副理,有事?”他绽开笑容。
“我送公文进来,副总你忙。”龚茜倩说完就要走。
“这咖啡?”他也注意到桌上多出了一杯咖啡。
“给你喝的。”
“谢谢你。”
她随便点个头,立刻转身出去,完全不敢看他瞬间变得深邃的瞳眸,还有那欲言又止的唇形。
他尚且焦头烂额,她不欲他分心;而对于增资案出了问题,她完全帮下上忙,唯一能做的,就是为他端上一杯咖啡。
然后再默默祈祷,帮她的副总大人加油打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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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点十分,龚茜倩仍装模作样地处理桌上公事,不时抬头注意副总办公室里面的动静。
应该是在批阅累积一天的公文吧。她打开抽屉,看着一大叠她“扣”下来不送到他桌上的非紧急公文,暗叹一声。她是可以安排处置自己部门的公文,却无法阻止其它部室陆续送过来的公文。
他忙了一天,下午以公司发言人身分开完记者会,解说增资案,消除股东的疑虑,待一切尘埃落定,回到办公室时已经六点了。
“淑怡,还不走?”她起身舒展筋骨,关心犹在奋斗的新同仁。
“龚姐,我在准备下星期一的押汇文件。”汤淑怡桌上摊了一大堆文件。“报关行搞错了,提单和发票的货号不同,变瑕疵件了。”
“来得及做更正就做更正,免得被银行扫瑕疵费。”
“可是这一件已经晚装船了,我们怎会延迟出货呢?”汤淑怡十分用功,又指向另一个档案夹。
“我瞧瞧。喔,是这件追加的急单,生产根本赶不上船期。”
报茜倩拉了一把椅子过来,坐下来为这位贸易新兵解说可能碰上的各种延迟出货情况,讲着讲着,闷闷一声“碰”传来,她心头也被撞了一下,立刻抬起头。
“你们还在啊?”吴嘉凯关上办公室的门,带着微笑,跟在场的五、六位同事打招呼,摆摆手说:“大家辛苦了,我先走了。”
“副总再见!”汤淑怡大声回应。
星期五的夜晚,大家为了消化过年累积的业务,忙了整整一星期,无不期待给自己一个轻松的周末,仍留在办公室的同事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情,努力为工作做收尾。
报茜倩目送副总大人出去,自问着,她又留下来做什么呢?
“龚姐,龚姐?”汤淑怡喊了她两声。
“啊!”她回过神,问道:“这有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