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将手机摔回床上,拿两手用力抹抹脸,抹掉所有的杂念。
任务完成了,洗个澡,好好睡个觉,什么都不再想了。
第5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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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嘉凯抬头搜寻班机抵达时刻表,再看了手表,确定她已经下机。
他愉快地掏出手机,以拇指滑开机盖,找到她的名字,就要按下……在这万分之一秒里,他迟疑了。
他老是这么“随兴”打电话给她,还不告知她就“随兴”跑来接机,若她有请人来接机呢?大家见了面岂不是很尴尬?再说,万一人家是她的男朋友,这误会可就大了。
还是谨慎一点吧,就像他做任何决策一样,看似谈笑用兵,其实他早就费尽心思,做足了功课……呵,他得拐个弯问问她才行。
“嗨,你下飞机了?”
“副总。”她声音和平常一样平板。“我下来了,正在等通关。”
“好快。待会儿你怎么回台北?”
“我搭巴士。”或许接电话的她一心只有公事。“副总,你担心的话,我先送合约给你看,你人在哪里?我直接过去。”
“哎唷,今天星期六耶,我没那么勤快加班啦,不用了,你平安回来就好,拜拜。”
“副总再见。”
她一定觉得他很莫名其妙吧?吴嘉凯挤进接机的人群,嘴角扬得好高,十分期待她待会儿看到他时的表情。
乱哄哄的入境大厅里,人声嘈杂,接机者有的拿牌子,有的拉长脖子、瞪大眼睛,在陆续出来的旅客中寻找等待的人。
人群在流动,他的心思也在流动,他感觉心脏在跳动,一鼓又一鼓的,有如兴奋的小学生期待明天的远足,怎样也无法定下心来睡觉。
等了又等,就在他望眼欲穿、以为自己已经错过她而开始紧张不安时,他终于看到了她。
小倩专员——是副理了,背着一个大包包,右手拉着登机箱,平日总是束起的头发放了下来,柔顺地披在肩膀上,为她添上一抹柔媚气质;唇瓣抹着淡淡的口红,稍微掩饰了长途飞行的疲劳;身上穿着十分自在,牛仔裤,薄外套,一双平底步鞋,非常适合在飞机上歪着休息。
可能很累了,她低头慢慢走着,他好伯她撞上前面的魁梧老外。
“龚茜倩!报茜倩!”叫了两声,见她疑惑地四处张望,却无法在拥挤的接机人群里找到他,于是再拿手掌圈成喇叭状,大声喊道:“龚茜倩,这里!”
“啊啊!”那表情是绝对的惊吓和难以置信。
他手轻轻一挥,笑着比向出口处,她立刻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Welcomehome!”他接过她的登机箱,绽开一个大笑脸。
“副总你……”她还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你好像见到鬼了?”
在四目相对的片刻间,龚茜倩还以为自己太累了,连走路都会打瞌睡梦见他……为何梦见他?正因为她正想着他啊!
不!不!她才不是想他,她是为了他突如其来的电话苦苦思索,从查验护照到检查行李,她一直想个不停,总算下个结论,那就是副总大人只是要确定她没有坠机,平安带回合约罢了。
原来……他那通电话是在试探她是否有人接机?
若真有人来接机呢?副总大人是不是模模鼻子,默默地回家去?
何必呢?她心头涌动着某种奇异的情绪,蠢蠢欲动,呼之欲出,但她立刻压抑下去,不愿去想太多。
“副总怎么来了?”她惊讶的语气倒不是装出来的,只是她尽量表现欢乐些。“我以为你在医院。”
“我是从医院来的没错。反正没事,也知道你的班机,就来了。”
“副总不用陪你爸爸?”
“哎,我妈妈,还有嘉璇、阿飞都在,他们四个兴匆匆地讨论结婚的事,我爸讲两句,就顺便念我一句还不赶快结婚,我听到耳朵长茧,就赶快逃出来了。”
“董事他也是关心你。”她轻露微笑,问候说:“他现在身体好吗?”
“很好。应该星期一就会出院。”
“那我就不过去看董事了,请副总代我向他问好。”她忽然觉得太抬举自己了。“啊,不用了,他应该不记得我是谁。”
“他记得你啦,也知道你立下大功,还叫我一定要给你加薪。”
“不敢,就是工作,这是我该做的。”
她给了制式的回答,却也是真心话。
她尽心尽力顺利完成公事,也让他放心赶回来看爸爸,于公于私,两全其美……等等!什么于“私”?她哪有私心放在吴嘉凯身上了?
走在他身边,有一种怪怪的感觉,有点陌生,又有点熟悉;待走出空调凉爽的航站大厦,浊热的空气扑面而来,混杂着汽车废气和香菸气味,她突然明白了。
陌生,是他浑身上下干干净净,没有菸味,甚至还带点医院的酒精味道;熟悉,是在金山看丹顶鹤那天,他也不抽菸的。
“副总从医院过来的?”她又问一遍,想证实一件事。
“对啊,刚才不是在说医院?你立刻就忘记,很累了喔。”
“因为副总跟爸爸在一起,为了他的健康,所以你不抽菸,连一点点菸味也不让他闻到,我猜得对不对?”
他停下脚步,叩喽叩喽滚动的登机箱轮子摩擦声也戛然停止。
他的惊讶绝不亚于她看到他来接机。“不让爸爸闻到菸味”这事是他对自己的约束,他甚至没告知爸爸;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很多事情不必太刻意,久了自然变成一种生活习惯。
早知她心思细腻,观察入微,但能从他身上气味联想到他帮爸爸“戒菸”,这女生恐怕有好几个心眼儿,想得很多,也想得很深吧。
“你猜对了!”他露出大笑容,顺便鞠个躬。“抱歉,我菸瘾太大,常常让你憋得难受。”
“还好,我已经练就一套龟息大法。”她也笑了。
“哈哈,你很幽默啊,小心!”他伸手扶她的背,挡开身后横冲直撞过来的行李推车,再顺势推她继续往前定。
“喔。”虽然他的手立刻放开,但她的背部却热起来了。
“以前我爸的菸瘾更吓人,一天要抽三包;后来他中风,医生警告他不能再抽菸,我去医院看他,他跟我讨菸,可怜兮兮的……哎!”他笑着吸了吸鼻子,掩去鼻音,又说:“我当然不能给,他竟然拉着我的衣服,像小狈一样嗅个不停,从那时候开始,只要我在家,就不让他闻到菸味。”
“那你下班……”不也带了满身菸味?
“呵,如果我爸还没睡,我就从后门进去,先洗澡刷牙。”
营造无菸环境,很好!但她不得不以一种质询的表情看他。
他见她没回应,转头看到她的神情,立刻笑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啦,我也想干脆就戒菸啊,但工作越来越忙,越是戒不掉。”
报茜倩也明白,要瘾君子戒菸是天方夜谭。想戒的,凭意志力自然戒得掉;不想戒的,找医生、参加戒菸班、贴戒菸片都没用,工作忙只是个藉口罢了。
接下来,他责任加重,只会更加忙碌,恐怕还会抽得更凶……若她能帮他,尽量减轻他的负担,这算不算是做做好事,拯救他的肺部?
“咦?你好像不以为然?”他一直得不到回应,又问她。
“说什么都没用,你是成年人,知道什么好,什么不好,看来咖啡糖的力量还不够。”真是令她灰心。
“对啊,得找一个比咖啡糖更能让我戒菸的强大动机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