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她惊奇地睁大眼眸,黑瞳滴溜溜地。“田公子说的是当今皇族祖地天首山所产的灵犀香?”
“是的。”他真爱看她睁大眼睛的天真模样啊。
“这不是皇帝他家才能用吗?”她还是难以置信。
“在京城也买得到。”他撒了个谎。
“真的?我从来没用过灵犀香。”她转为兴奋,期盼地道:“那我可以托你买吗?会不会很贵?十两银能买到几两香?”
“我下回过来,再带给你。”
他下回还要来?她知道自己脸又红了;或许,她不只期待罕见的灵犀香,更期待再见到他翩翩到来的身影吧。
她又拿竹枝低头挖上了。穆匀珑大胆而态意地看她;阳光明亮,她柔白脸蛋透出娇美的女敕红,就像是一朵为他绽放的火红蔷薇,鲜艳,夺目,芬芳,毫无疑问地掳获了他的心。
“你昨天本来说要送我半斤立雪香,怎地后来进了门,就忘了?”
“我急着去唐老爷子那里,一下子给忘了。”她用力戳上,不知道在挖什么洞,语声略带娇嗔:“你若真想要香,自然会讨。”
“如果我不好意思讨呢?”
“真正喜欢的人,厚着脸皮也要讨的。”
“是的,我很喜欢。”他凝望她红扑扑的粉靥,沉稳地道:“所以,我等着你,从昨天等到今天。”
“你要走了?”她很镇定地问道。
心情怎能一下子从云端跌落地面?他才语焉不详地说喜欢,然后讨了香,就要回去那好远好远的京城了?
她不自觉地望进那双始终锁定她的眼眸,喉头梗了一下,就像昨天在唐府大厅忽然不见他人影,有着重重的、说不上来的失落。
四目相对,安静的山头上,日影跃动;心念也浮动,她所有的情绪皆让一双水灵灵的眸子流泻出来,完完全全让他看到、知晓了。
“我舍不得走。”他逸出一抹柔笑,情不自禁地伸手揉了揉她垂在背后的长辫子,好似在安抚她惶躁的心情。
“呀!”她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急忙站起来,将辫子扯回身前。
“相思……”他站在她身后,竭力抑下再去碰触她的冲动,怕吓着了她,却还是忍不住再度呼喊她的名字。
“你想看我做的香吗?”她回过头,逸出一抹娇羞的微笑。
“当然想!”他笑了开怀。
大片日光洒落山头,小小的树苗经过清晨露水的浇灌,此刻挺直了细干,舒展女敕叶,抬头迎向旭日的抚触,生机盎然,欣欣向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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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甘嫂打开米缸,舀了好几构米到饭桶里去。
“小茉,小茉。”郁相甘喊着老婆的小名,蹑着脚尖跑了进来。
“他们有怎样吗?”阿甘嫂也捏着嗓子小声问道。
“没有。”郁相甘手脚比划着。“一个坐在桌子这边,一个坐在那边。小思拿出一样香,他就拿来闻,猜里头的成分;不然就是点了香,两个也不多说话,好像在参禅,害我好想敲木鱼给他们听。”
“是不是他们知道你在外面偷看,所以不讲话了?”
“我才不偷看!”郁相甘声音大了。“我光明正大走进去,一会儿搬香,一会儿插嘴,教那小子知道还有我这个哥哥在,不敢乱来。”
“你真是的。难得小思遇上懂香的田公子,让人家聊聊不是很好?”
“他说不定是包山海派来打探的细作。”
“你还在怀疑?”阿甘嫂加了水,开始淘米。“我看田公子比包山海更有钱、更有派头,那碎渣请不动他啦。”
“说的也是。那小子好像会发光,不管站在哪里都很醒目,京城的人都长这样的吗?”郁相甘狐疑地搔搔头,看着老婆倒下洗米水。“你洗这么多米干嘛?也许他们待会儿就走了。”
“多煮了,留着下顿吃不就得了。”阿甘嫂又淘起第二逼的米。“再说人家帮我们医好阿骡,请吃一顿饭也是应该的。”
“好吧。”郁相甘又搔搔颈子,小茉说什么就是了。“看他们也不像是坏人,我昨天好像太凶了。可是小茉呀,你看那小子,怎老是直勾勾盯着咱小思?”
“这跟你看我的眼神一样。”
“咦?”
“笨蛋!”阿甘嫂往他身上拍了一个湿手印。“他喜欢咱小思啦!”
“吓!”郁相甘一惊,非同小可,就在厨房蹦了起来。“不行!他家里做什么营生,人品怎样,爹娘怎样,我们统统不知道。哎唷!也不知道他娶妻了没,我去抓那两尊门神问问。”
“算了,我昨晚烧水时,问过姓孟的那尊门神了,他就是笑,什么也不说,对主子爷倒是挺忠心的。”
“这么神秘,还敢喜欢咱小思!我们家的小思可是要嫁给……”
提到了妹妹的婚事,郁相甘立刻苦恼起来,来回走着,差点踢翻灶边的柴火,他赶忙跳开,敲着脑袋道:“沙伯父跟我提过好几次;还有,满福每回见了我,就要问小思的意思,可是……”
“唉!小思要是肯嫁满福,早就嫁了。”阿甘嫂摇摇头。
“唉!”郁相甘也跟着叹一声,十分伤脑筋。“满福人不是不好,伯父伯母人也好,他家有恒产,嫁过去不吃苦,可是、可是呀……”
“是咱小思太好。”阿甘嫂说了出来。“这么灵秀的人儿,心思比你的头发还细,满福那大而化之的傻性子怎会懂她啊。”
“我的头发很细吗?”郁相甘拉下一根头发,拿指头抿了又抿,不解地道:“嫁得好就好,还懂什么心思不心思的?”
“真是奇怪!明明是兄妹,你的心思倒比这只饭桶还粗。”阿甘嫂将饭桶摆上了灶台。“难怪小思可以变化香味,做出一堆奇奇怪怪的香,你还是只会做爹传给你的功夫。”
“小思聪明嘛,可她总不能不嫁。”郁相甘担忧地道:“每回瞧她在看爹留下来的地图和方志,我就害怕。她该不会真去探那条香路吧?”
“她也是想完成爹的心愿。”
“她再怎么聪明,也只是一个姑娘家……”
“喂,姑娘家不能立大志、做大事吗?”阿甘嫂擦了腰。
“能,能!”郁相甘赶忙抱住老婆,笑咪咪地道:“像小茉你从小就立下大志,以后长大要嫁给我阿甘,如今终于心想事成喽。”
“死相啦!”阿甘嫂猛拍他的手背,笑得花枝乱颤。“去,去抓只鸡,宰来请客人。”
“哇!吃得这么好!”郁相甘不肯放手,一张圆脸埋进了老婆肩窝里。“嘻嘻,还是小茉最好吃了。”
“臭阿甘,大白天的做什么……”
娇叱声消失不见,厨房门边的帘子轻轻一颤,随即放下来掩紧了。
郁相思拿着茶壶,脸红心跳,一转身,却又撞上站在她身后的他。
“你怎么也来了?”她吓了一跳,声音压得很低,立即挣开他轻扶的手,快步走离帘子,怕惊动里头的人儿。
“你说要倒茶,我坐着无聊,跟着过来。”穆匀珑如实道来。“瞧你站在门边听得入神,我也不敢打扰。”
他听去了多少兄嫂的对话?郁相思已是面红耳赤,忙将茶壶放在桌上,快步走出了屋子。
她没有往右边的制香房,而是穿出竹篱,往溪边走去。
兄嫂成亲以来,她不知撞过几回他们亲热了。她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总是自己躲了起来,想也不敢想男女之间的那回事。
罢才她和他待在制香房里,虽是正襟危坐地焚香、闻香、谈香,但只要她一抬眼,就会对上那双灼热的眼眸;若此刻再教她回去那儿,与他孤男寡女面对面坐着,恐怕会让全身烫热的自己烧了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