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去瞧瞧你家的竹林。”
“好呀——”胡灵灵话到嘴边,收不回去,只能硬生生止住。
荒山枯树,沉寂无声,整个天地只有灰色的云和白色的雪,细碎的雪花飘飘而下,打落了柔女敕的梅瓣,梅花与雪花,落地皆不见,目光所及,尽是白茫茫,没有方向,没有时间,唯独他二人。
念天地之悠悠,既悲,且喜;今生之悲,已成过往,即便雪会融,梅会凋,然四时递嬗,仍有不同的美景,只要……他有她。
就是她。裴迁俯仰天地,再无疑惧;她给予他平安欢喜,他也要她有同样的平安欢喜。
“我在外头流浪,路过竹林时,会挖竹笋来吃,挖笋最好是在天光末现前,女敕笋刚钻出头来,那滋味可鲜女敕,甚至可以生吃……”
他不管背后的她僵着身子,又开始说故事了。
***独家制作***bbs.***
回到小屋,他将她放坐在床上,胡灵灵随即取饼盒子,打了开来。
她不怕大雪。将这鞋做好,她就可以走了,到时他要拦也拦不住。
拿出纳了几针的绣花鞋底,她感觉有些异样,怎么棉布和缎布鞋面全部黏在一起了?拎起来一瞧,竟是一双完好的绣花鞋,这难不成是她变出来的?可她不会变出这么难看针线活儿的鞋子!
“裴迁!”她生气了,出声大吼。
“怎么了?”风雪渐大,裴迁掩实了木板门。
“你啥时缝好这双鞋子?”
“你睡了,我拿过来缝好。”
“你明明缝了鞋子,为什么要背我出门?”
“我……我以为你看过了,觉得不能穿……”
“就是不能穿!你说这鞋怎生穿?”她掏进针眼洞里,一截玉白指头从鞋内探到了鞋外,语气越说越激动。“针眼这么大,石头都跑进去了。还有,这边线长,那边线短,你不会缝整齐些、密实些吗?”
“我尽量缝。”
“不会缝还缝!”她拿起剪刀,准备拆掉他那难看的一针一线。“又不是没鞋子穿,我不如补好旧鞋,省得你巴巴地缝新鞋,白费工夫!”
“我只是想让你过年有新鞋子穿。”
剪线的动作停顿,她的眼睛又气得冒烟了,好像体内所有的水全被他的话挤上了眼眶;有烟,有水,拿在手中的剪子也淹没在茫茫水雾里。
他怎能讲得那么平静!好像这是稀松平常的事。过新年,就得要有新衣新鞋;他买不到,就缝一双给她,让她光鲜亮丽出门,踩上积雪也不怕弄湿脚掌。
呵!她的蹄子在山里奔跑惯了,这等冰天雪地算得了什么!他却呵护着她的脚,怕她受冻;先是熬夜为她缝鞋;有鞋不穿,还傻傻地背她爬山,出了一身汗,这大个儿脑筋不会转弯吗!
看着歪歪斜斜的缝线,她好像看到他在烛火下,皱着眉头,粗大指头笨拙地捏住细小的针线,专注地戳缝着……她隐忍多日的情绪顿时爆了开来;她丢开剪刀,跳了起来,拿了鞋子就往他身上打。
“你为什么要对我好?为什么?为什么呀?”
“我——”
“笨大个儿!不会讲话是吗?说啊!你说啊!为什么?”
她拚命拿鞋拍打他,啪啪啪,轻软的绣花鞋根本打不痛他,可她的心好痛,泪水也随着她狂乱的动作而进流不止。
她不要他对她好,是他的多情绊住了她;他的温柔,更是人界最大的陷阱;她欲走还留,走了又碰头。再这样下去,他会害得她不能成仙,她的五百年道行也会毁于一旦。
“胡姑娘!胡……”她的激动令他慌张,情急之下,张臂紧紧拥住了她,束缚住她躁动的手脚,心急地唤出她的名字。“灵灵,别哭,别哭,是我不好,你不要哭,不要激动,生气会伤身。”
“是啦!都是你不好!”她还想捶他,却是困在他的怀里。
“是,是我不好。”他忧心地道:“灵灵,求求你,不要哭了。”
“好!我不哭。”她推开他的胸膛,张开右掌。“那张符呢?”
“在这里。”他从怀里拿出。
她夺过来,伸手就撕,三两下撕得粉碎,手一扬,碎片如雪飘落。
“可恶的平安符,再也不灵了。”她红着眼睛,瞪着他,信誓旦旦:“我要让你永远找不到我,咱一刀两断!”
“你为什么要逃避我?”他声音也高了。
“我哪逃避你了?是你穷追不舍!”她扔掉鞋子,转身就去拉门闩。
“灵灵!”他攫住她的双臂,急切地道:“你问我为什么,我告诉你。”
“我不听!”她扭动身体挣扎,忽然害怕了。
这所有的情境太过熟悉。曾经,在某个城郊大树下发生过,同样的人,同样的动作,接下来,也该会有同样难忘的回忆……不!
“你听着。”他拥紧她,逼她不得不抬脸看他,再以最诚挚的语气缓缓地道:“灵灵,我爱你。”
他说出来了!
她痴痴地望着他。还是这个傻大个儿,浓黑的剑眉,挺直的鼻梁,粗短的胡髭,深邃的眼眸……眸光不再淡漠,而是盈满了浓浓的热情。
他的心意怎能如此执着啊!她已经抹掉那回他吻她的记忆,何以他不改心志,就是要爱她?是宿命?是轮回?还是无可解释的缘分?
若她逃了,他再追,这个情境是否会再发生第三次、第四次……
“灵灵,与其你逃避而痛苦,何不面对我?”他为她拭泪。
“我这不就面对你了,你还要我怎样?”她哭嚷着。
“灵灵是一个凶姑娘,怎地变爱哭了?”
“还不是你!都是你啦!”她不知还能说什么,筒直在撒娇了。
“灵灵。”他捧起她的脸蛋,以指月复轻柔地擦抚她的脸颊,郑重地道:“做我的妻子,让我一生疼爱你、照顾你。”
心悸难耐,泪水决堤,她崩溃在他的柔情里。
烫热的吻贴上她的泪痕,先是轻柔吮吻,再慢慢地滑到她的唇边,轻轻地咬嚿舌忝舐,唇瓣相叠,就如乾柴碰上烈火;他大胆而急躁,探入她的唇办,寻索到她的柔腻小舌,狂烈地与她追逐纠缠。
她克制了又克制,压抑了又压抑,终究让他掏出了七情六欲。
男人的唇瓣怎能如此好吃?她好想念他的亲吻喔,软软的、热热的;他在她里头舌忝她,她也舌忝了回去,啃咬着他的大舌头……不行!她吃素下吃荤,男人是荤的吧,哎哎,完了,都吃下去了,她破戒啦!
缠绵热吻里,她恍惚想着,这并非破戒,有的神仙也是在俗世娶了妻、生完孩子之后,这才离世出家或是得道成仙,像是佛陀啦,托塔天王李靖啦,嫦娥啦,织女啦……族繁不及备载,她一只小小的狐仙算什么!
她为自己找理由。对了,他助她收妖,她总该报答他的恩惠吧。
好,师出有名,名正言顺,她不再天人交战,她放弃所有的犹豫和逃避,投进他的怀抱,尽情地与他共享男女情爱。
不知什么时候,她和他卧到了床上,他强壮魁梧的身体压住她,手脚纠缠着她软绵绵的娇躯,粗糙的大掌恣意地抚模她的浑圆,指掌所过之
处,泛起了美丽的粉红色泽;他的吻随之欺上,吸吮着她的女敕红蓓蕾。
这不再是温吞的大个儿,他的呼息浊重,亲吻的力道也更重了。
“喂,等等……”她喘着气,眨了眨睫毛,稍微推开他。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不识相的公狐狸跑来找她,硬要爬到她背上,她嫌它臭,而且她准备当神仙,当下咬得它鲜血淋漓,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