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谈豆豆亦是微笑点头,眼里看到一个飞跳的小人儿,心思却让那阕曲儿给缠绕了。
接下来该怎么唱呢?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不。她仍是紧绞着烫热的指头,不必等到山崩地裂、海枯石烂、天象改变的那天,只消一道宫墙,此生即与君绝。
唉!唉!唉!她到底在想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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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闹的中秋和寿宴过后,天气渐凉,火烧般的心也渐渐冷了。
“娘娘,朕中计了!”那天阿融大呼小叫的。“妳别谢朕,贺寿是王兄的主意,他故意唬人,让朕捉模他的心思,就是不明说罢了。”
谈豆豆抿唇而笑,阿融是越来越聪明了。
原来,端木骅那一阵子老是腰酸背痛,无心教他武功,他这才发现那只狮子尾巴是二哥,再旁敲侧击到卖力演出的狮子头,答案就出来了。
她瞇起眼睛,笑出了水光。那两位老是效犬马之劳的可怜弟弟追于婬威,不得不努力排演舞狮击鼓时,不知是否连她也一起怨了下去哦?
嗳,他是如此用心为她过生日呀……
“娘娘啊,妳不要老是笑!”尖锐的叫声打断了她的恍思。“妳得为我作主啊!”
她们刚才在吵什么?谈豆豆收回心神,望向座下的贤妃和淑妃,完全没有听进去她们的争论,只能就事件本身答复。
她摆出庄重的神情。“十公主是在先帝时候出嫁,嫁妆依的是那时所订下的数目。如今本宫重新制订嫁妆例银,就请十九公主依现行的规定吧。”
“我不要!”贤妃不服气。“凭什么我的十九公主比不过她的十公主?!整整短少了五百两银子耶!我的面子挂不住。”
“请贤妃体谅后宫用度。”谈豆豆沉住气道:“尚宫局能拨出来的银子就是这些,不可能再多了。”
淑妃冷笑道:“贤妃,我说妳就别吵了,咱皇太后都说清楚了。”
贤妃不甘示弱。“哟,我都没说妳苛扣宫女饷银,拿去买珍珠磨粉敷脸了,妳有什么立场说我?!”
淑妃变色道:“今天是妳拉着我来讨嫁妆,怎么血口喷人了?无凭无据的胡乱造谣,我立刻请娘娘主持公道!”
贤妃继续攻击。“还有呢!听说妳的十驸马在外头到处骗吃骗喝,商家敢怒不敢言。娘娘啊,妳说十驸马该不该罚呀?”
淑妃以牙还牙。“哼!妳的十九驸马又高明到哪里去?还没跟公主成亲,就打着驸马招牌跟地方官府要钱。妳当初是怎么挑的好女婿啊,莫不是眼睛给牛屎糊住了,要不要我送妳一瓶明目粉呀!”
“我倒想送一把刀割了妳这张烂嘴……”
“别吵了!”谈豆豆大声喊道。
剑拔弩张的两个女人张嘴瞪眼,气焰还是旺盛得可以烧起两把大火。
“这里是什么地方,岂容泼妇骂街?!”谈豆豆厉声斥责。“如果十驸马、十九驸马的行为查明属实,本宫会请皇帝下旨削爵,绝不容许有人假皇室之名破坏我天朝的声粤了”
“不行啊……”贤妃淑妃倒慌了,没想到吵架吵到泄底了。
“再吵就砍了妳们的宫中用度。”
“哼!”贤妃和淑妃面面相觎,生起同仇敌忾之心,一致面向皇太后。“妳当太后就了不起了呀!以前看妳年纪小,还懂得谦虚,说话细声细气的,我也不跟妳计较,现在是怎样?以为是天下第一的女人了啊?眼睛长到头顶上,眼里没我们这些老姐姐了!”
淑妃也加把劲。“她凭什么跟我们称姐妹?她连先帝的龙床边儿都没模上呢。当初是平王爷看她年幼无知,拿来当幌子的,想不到就让她从皇后一路蒙到了皇太后。老天啊,祢真是不公平!”
“算了,她爱住宁寿宫就给她住了呗,咱们也活不过一二十年了,好歹有女儿女婿孙子一家热闹,强过那个没儿没女的皇太后。”
“呵呵呵,接下来几十年有得她守了。唉,真想念咱们跟先帝三十年的恩爱日子,那时贤妃妳跳舞我弹琴,先帝敲筷子……”
说到最后,原是势不两立的两个吵架女人干脆手挽着手,一声道别也不说,便相亲相爱地离开了宁寿宫。
谈豆豆坐在宁寿宫正殿居中象征皇太后地位的宝座上,目光直直盯住她们走出去的背影,看着外头白花花的阳光在眼里氤氲成水雾。
她是皇太后耶,她管教吵闹的妃子们天经地义,再吵?总有一天,她会将这两只呱噪不休的老母鸡串来吃了。
哼哼,龙床很好睡吗?儿女不肖有啥用?!炳哈哈……呜呜呜……
“娘娘,要不要回房休息了?”宝贵畏怯地唤道,怎么娘娘笑得比哭还难看呀?
“呵,天凉好个秋啊。”谈豆豆拿帕子抹去眼角的湿润。“宝贵,我们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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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走着走着,竟然走到勤政阁了?
黄昏时刻,里面点着烛火,一个太监懒散地在外头扫落叶,不见侍卫阵仗,看样子阿融已经回去了。
斜阳映照,将她和宝贵拉出两条长长的影子。秋风吹来,扫不尽的破碎花叶迭了上去,她的脸是半朵残菊,心是蛀空的梧桐叶片,手脚是吹折的枯枝……
“定吧。”她盯住影子半晌,没有惊动太监,低声喊宝贵。
就算阿融在,她也不会随便进去;若里头只留他一人,她更没有借口见他;她是深居简出的皇太后,他是国事繁忙的辅政王爷;她是伯母,他是侄儿;她在天南,他在地北;她是豆,他是骥……唉!她不如去作对联吧。
她默默走着,穿过重重楼院宫墙,走过亭台楼阁,踏过小桥曲径,越往皇城北边走去,寒意越浓,直到她想回头,这才发现自己站在一座灰旧的小院子前面。
“宝贵,这什么地方?”她好奇地踏进院子。“好像年久失修了,怎么没人上报?咦?这间房子为什么上了锁?”
“娘娘,是铁栅门呢。”宝贵跑过去,将脸蛋挤在挂了铁锁的栅栏中间瞧看,比娘娘更好奇。“里面放什么宝贝要锁……哇吓!”
碰!一个人体猛然从里头暗处撞了过来,震得宝贵惊叫一声,连着倒退数步,铁栅门犹让那人乒乒乓乓乱撞着。
“别靠近。”身后传来低沉的喝声。
谈豆豆扶住吓得发抖的宝贵,一回头,就看见端木骥巍然站在后头,她心脏怦怦乱跳,无暇去猜他是打哪儿冒出来的,铁栅门后面那人比端木骥的出现更让她惊疑不定。
晦暗晚霞中,一道幽怨的寒光从铁栅里瞪了出来,令她毛骨悚然。
“平王爷。”一个老太监提了油灯和食盒走进院子,一见端木骥,立刻哈腰鞠躬。
“为什么擅离职守?”端木骥冷声质问。
“小的、小的去取晚饭……”老太监结结巴巴回答。
“里面是谁?”谈豆豆也质问道。
“咦?妳是……”老太监打量着一身常服的小泵娘。
“见了皇太后还不问安吗?”端木骥喝道。
“啊!”老太监慌忙跪了下来。“小的不识皇太后,请娘娘……”
“我才是皇太后!”里面那人突然抓着铁栅门摇蚌不停,尖声叫道:“你们见到哀家还不下跪!”
是女人!这又是哪来的皇太后?!谈豆豆惊骇得差点站不住脚,手臂突然被一股力道稳稳地扶住,这才不致于让她和宝贵一起跌倒。
“别吵!”老太监爬起身,跑到铁栅门前用力拍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