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了,乱了。”阎罗王笑着合起簿子,丢到桌底下。“石伯乐乱了我的生死簿,以后怎么样,他自己看着办吧。”
黑脸判官亦是微笑以对,望向地上乱中有序的数千本生死簿。
是啊,将来的命运还是得靠石伯乐自己去开创,生死簿只是个梗概,仍会因他的作为和念头随时改变,地府不过是帮忙把关管理罢了。
看不见的祥云和阴云来来去去,在那堆生死簿里钻进钻出,世人的本命皆在变动,无一个定案,想要怎样的命运,就得学学石伯乐,自己看着办喽。
尾声
好事多磨,婚期一改再改。曲柔历劫归来,着实花了三个月的时间调养身体,终于顺利在腊月和石伯乐完成终身大事。
石家大开千桌素宴,江汉城百姓只要肯出门道喜的,人人皆喝到他们的喜酒;一对新人又广为布施,送大被、发白米,让贫苦人家也能同沾喜气,一起过个好年。
这日,冬阳温煦,暖和人心,石伯乐和曲柔紧握彼此的手,站在倾圮损毁的玉姑祠前,久久无语。
“相公,还是没有大姐和裴大哥的消息吗?”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等哪一天他们想回来看我们,就会回来了。”
“你不打算重修玉姑祠?”曲柔望向他的侧脸,嗯,不管是正面还是侧面,他的相公都是一张圆滚滚、白胖胖、笑嘻嘻的脸孔。
“既然大姐的心已不在这儿,重修也只是一间空庙罢了。”石伯乐笑着模模她的头发,将她搂入怀中。
一个月前的夜里,忽然天外飞来一颗大石,不偏不倚砸中玉姑祠的正殿,大石方圆十尺,入地约五尺,将玉姑仙子塑像和神坛完全压毁;又因大石击断梁柱,百年建筑的玉姑祠摇摇欲坠,隔天就告坍塌倾倒,留下小山也似的断垣一残壁和砖瓦碎块。
此事传为奇谈。有人说,当晚位于城外的玉姑祠发出红光,吸引大石落下,免去了江汉城百姓的生命浩劫;也有人说,玉姑仙子时候到了,返回天界,从此断绝凡尘。还有人说,玉姑祠收了大笔香火钱却不灵验,气得几个冤大头台力搬来大石头砸庙……
石伯乐露出大笑容,回头吩咐道;“大龙,你将这些碎砖、烂木头整理干净,周围种些花花草草,改成大家可以来玩耍的大花园。”
“是。”少爷又做好事了,石大龙与有荣焉。
太阳晒在大石上,反射出点点晶芒,颜色七彩流转,耀眼奇幻夺目,仿佛在诉说着一个个来自天上的美丽神仙故事。
饼了几年,天外大石终将和泥土青草融为一体,成了一座小山坡,化做人间的一部分,玉姑祠的传奇故事也会过去,渐渐为人所淡忘。
曲柔靠在石伯乐的怀里,吸闻着令她感到安心的憨女乃味,眼眶不觉有些湿润。
“柔儿,想什么?”他低下头,以指头轻轻抹着她的眼角。
“相公,我好高兴,我们是夫妻了,可是你成仙……”
“嘘。”他拿胖指头比在她的唇瓣上,微笑道;“我的生死簿是你求来的,你的生死簿是我写的,命数既定,神仙也拆散不了。”
“相公,地府的事……我好像还在做梦。”
“不管那儿的事了。如今我作为柔儿的相公,一定尽我所能,给柔儿一辈子的幸福快乐,绝不让我的柔儿再为我受苦。”
“相公……”她依偎在他的怀里,再无忧疑。
望着前头相亲相爱的少爷和少女乃女乃,原有的四大随从龙虎狮豹不敢打扰,小声地教导新上任的四大随从时和年丰。
“大时,记得少女乃女乃是少爷的性命,遇有危难,先保护少女乃女乃。”
“大和,别担心少爷,少爷他功夫很好,只是在外头突然打雷、少女乃女乃又不在身边时,一定得赶快找个房间或轿子让少爷躲起来。”
“大年,少爷有时候会说一些奇怪的话,那是少爷曾经摔伤失忆,不要大惊小敝,照他的话去做就没错了。”
“大丰啊,你们四个好好做,少爷心肠好,绝不会亏待你们,等过个几年你们有长进了,也可以像我们一样晋升为管事了。”
趁着过年前的空档,平常忙碌的龙虎狮豹说什么也要“重操旧业”,跟着少爷和少女乃女乃出游,顺便好好指点那四个年轻老实的傻大个儿。
“龙虎狮豹,时和年丰,我们回去逛大街了!”石伯乐拉着曲柔的手,开心地招呼他们。
离开荒凉冷清的玉姑祠遗址,回到江汉城内的大街,只见处处人潮,热闹非凡,小贩沿街迤逦摆摊,各式各样的年货令人目不暇给。
石伯乐还是像个孩童似地好奇不已,蹦蹦跳跳,拉着曲柔到处乱瞧乱模,毕竟这是他第一个人问的新年,一切都新奇得不得了。
“石少爷、石少女乃女乃,恭喜啊!”小摊贩高兴地道;“来,这卷鞭炮送你。不,不用钱,少爷是大大的好人,给你放鞭炮添喜气啦。”
“少爷、少女乃女乃,请吃冬瓜糖,谢谢你帮我们乡下村子修盖石桥,再也不怕小孩子从木桥上的窟窿掉下去了。”
“少爷、少女乃女乃,这是刚炸好的年糕,味道就像两位一样甜甜蜜蜜喔。”
小贩心怀感激,争相送东西给他们,可人家送一个,石伯乐就买十个,一路走下来,人人皆大欢喜,欢呼声不断。
曲柔跟在身边,笑意甜美,像个小泵娘似地吃着甜滋滋的糖葫芦,还不忘拿起来给相公舌忝一下。
“嘻!好甜。”石伯乐拍拍圆滚滚的肚子,大笑道;“不能再吃了,爹娘将我生得这么胖,再发福下去就撑破了。”
“瞧,去看那边的春联。”曲柔笑着拉他走过去。
一个书生坐在桌前磨墨,他的生意似乎有些清淡,几十张春联挂在他身后的竹竿轻轻飘摇,旁边则是坐着一个害羞低头的年轻母亲,手里怀抱着正在熟睡的婴儿。
“咦!我好像没看过你?”石伯乐浏览书生的字迹,笑问道;“外地来的?”
“这位小爷,我是从下边城过来的,带着妻儿回岳父家过年。”书生穿着旧棉衫,虽是暖阳高照,但似乎仍单薄了些,他微红了脸。“说来不好意思,我明年得赴京赶考,无法照顾他们,只得托岳父岳母照顾。”
“所以你路过江汉城,在这儿赚盘缠了。”
“是的,多多少少贴补一点,小爷你……呃,这个……我的春联……”毕竟是文人书生,不擅买卖,书生的脸一下子全红了。
“相公,他的字很好看呢。”曲柔拉拉石伯乐的袖子。
石伯乐当然明白她的意思,正想开口请书生多写几幅春联,突然那个小婴儿扯开了喉咙,哇哇大哭。
“啊,孩儿他……”书生急忙站起,完全忘了贵客上门的赚钱机会,慌张地过去帮忙哄着小婴儿,疼爱之情溢子言表。“他饿了吗?”
“才喂完女乃睡着了,不会这么快饿的。”年轻少妇有些不知所措,只是不断地拍哄小婴儿。
“孩子多大了?”曲柔走过去俯身瞧看,一见那哭得红彤彤的小脸蛋,顿生怜爱之情。“是男女圭女圭?我可以抱抱他吗?”
“不好意思,他哭成这样……咦!”少妇望向突然不哭的孩子。
“他见到柔儿就不哭了,他们很有缘喔。”石伯乐探头瞧着小女圭女圭,心痒难耐,摩拳擦掌,准备回去也来生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圭女圭。
“他五个月大了,笑起来好可爱。”少妇拉了拉襁褓,将孩子裹得密实不透风,这才抱给曲柔。
“小女圭女圭,你好有福气,你爹娘很疼你呢。”曲柔接过那个软绵绵的小身子,凝视婴儿特有的黑溜溜圆大眼眸,又朝他疼宠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