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为什么你相信相公是狐仙?”
“因为我曾经遇过一位狐仙,在她心目中,天下诸事,没有比得道成仙更重要了,她也姓胡,虽然每个狐仙都可能姓胡……唉。”裴迁长长一叹,沉缓地踱了几步来到溪边,望着水里晃荡不清的脸孔,苦笑道:“六年了,我已经寻她六年了……”
“裴大哥……”望着他孤独的背影,曲柔感受到他的落寞。
为了修道成仙,弃了尘世,远离爱人,落得世间有情男女孤单饮泣;那么,神仙何苦来世间这么一遭,只为了戏弄凡人呢?
柔儿,你何苦做戏?弄得你我这般伤心难过?
语声幽幽,响在曲柔耳侧,不是来自风中,而是敲在心版上。
她惊讶地抚上心口,彷若心有灵犀一点通,她转过身子,就看到地上站着一只小白狐狸,那双熟悉的圆圆黑眸饱含泪水,直直瞧着她。
她更往心口揉去,只为了抚平那突然撞击而来的剧烈心痛。
痴痴相对,一个是人,一个是狐,她终究会死去,遗忘今生;他终究会成仙;永世逍遥。不同的世界,不同的生命,原本就不应有交集。
曲柔不让自己流泪,只是用力咬紧唇瓣,转头就跑。
小白狐放开四蹄,立即纵身追了出去。
见到这一幕,裴迁并没有太大的惊讶,他只是默默看着,直到他们消失在林荫间,他又转身继续看那一去不回头的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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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柔拼命地跑,风呼呼地吹,巨大树干一根一根迎面撞来,阻挡了她的去路,她闪了又闪,避了又避,却是怎样也跑不出这片迷雾树林。
碰!脚步一个不稳,她结结实实地趴倒在地上。
好痛!全身骨头都像是要垮掉似地,双掌一阵阵地抽痛,她泪水进出,又刺痛了脸颊的伤口。
她想爬起来继续跑,但她没力气了,她早已耗尽所有的心力。
柔儿,你跌伤了。
“你回去!”曲柔握住拳头,吃力地抬起身子,刻意不循声望去,咬牙道;“你该回去的,我这就走。”
她屈起膝盖,却是全身瘫软,又不支地跌了下去。
她的心给埋在这片深山树林里了,索性,也将她埋葬此处吧,再也不要回去,那么,她还可以默默陪他,不打扰他的清修……
柔儿,你的手掌擦伤了,一定很痛的。
温热小舌柔柔地舌忝舐着她的手掌伤处,曲柔顿感心悸,这是她曾经以为不可能再拥有的感觉,此刻却真真切切地回到她身边……
“不要舌忝我!”她违心大叫,立即又握起拳头,哭嚷道;“相公!你走!你走!等我休息够了,我就回去。”
我跟你一起回去。
“不行!你要留在这里,专心修炼,以后才能当个大神仙,去救很多很多的人。”
我都救不了你了,我还去救谁?
“我算什么?你去济世救人,普度众生,别浪费力气和我厮混!”
我能力不足,本来就不是普度众生的料。
“你不修炼当然能力不足了,你就是爱玩爱闹!走开!别再找我玩了,我才不跟一个乳臭未干的小狐狸玩耍。”
柔儿,你说着让我伤心的话,你心里更伤心吧?
“你……呜!”曲柔心如锥刺,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趴在地上流泪,却是不敢看他一眼,就怕自己会受不了而崩溃。
“柔儿,我们回江汉了。”蓦地,那双熟悉不过的胖胖手臂揽住她的腰身,将她纳入了那个也是熟悉不过的温暖怀抱里。
好香、好香的憨女乃味啊,她好喜欢、好想念、好想再用力闻闻……
她轻轻颤抖着,忍不住也伸手去环抱他圆滚滚的身躯。
“相公,不行,我会害了你。”她克制自己,慌忙推开他。
“柔儿。”他双手圈得更紧,完全不让她有逃跑的空间,将脸贴在她的头发上,哽咽道;“你心里有我,不要再骗自己了。”
“相公,呜呜,我不能……”
“我不要下回打雷时,你又半夜跑出来找我,夜路很危险的。”
“昨晚……果然是你……”她靠在他胸膛,泣不成声。
“我更不想你见到死兔子,以为是你那福薄短命的相公。”
“呜呜……”
“你可知道,要我忍耐着不认你,我有多难受?”他抬起她的脸,痴痴地凝视她。
望进那对深黝的圆圆黑眸,她的心又抽痛了。
他那双时常带笑的眼眸幽黯无神,仿佛是两汪泪泉,泪珠儿滔滔不断地滚流出来,爬满他白胖胖的脸颊。
那模样就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小女圭女圭,却又强忍着不哭出声音,忍着忍着,不哭不哭,可是泪水好多好多,只好任它一直流一直流……
“相公,你不要哭了。”她情不自禁,哭着为他拭泪。
“柔儿,你也不哭,不哭了喔。”他轻扯微笑,握住她的手,反过来柔声安慰她。
两掌交叠,一股轻凉意漫过掌心,曲柔感觉擦伤的痛楚渐渐地消散,可是,她的心也跟着凉了。
她慌地抽手,举在眼前,紧紧盯住看不出擦伤痕迹的手掌。
“不要……”手掌在泪雾中颤抖,她的声音也在颤抖。“我宁可你是普通人,不会什么法力,我要我的伤……我的伤,慢慢好起来……”
“好。”他立刻应允,原先轻拂在她脸颊伤处的指头也放了下来,依然拥抱着她,神情坚定地凝望她,一字一字地道;“天地为证,从此刻起,我就是凡人石伯乐,我要跟柔儿过一般的人间夫妻生活,相亲相爱,白头到老永不分离。”
被泪水浸得发亮的圆圆黑眸闪动光芒,仿佛这不只是一个允诺,也是一个极为虔诚的宣誓,告知天地,石伯乐和曲柔将会白头到老。
“天!”她虚软地抓住他的衣服,无法承受如此郑重的诺言,哭泣道;“不值得!你该做的是回去当神仙,这才是你最重要的事!”
“与其当神仙千年孤寂,我宁可为人热闹百年。”
何止孤寂!他语气所透出的压抑,也是她所深刻体认的啊。
他露出微笑,语气温煦。“我是真喜欢柔儿,希望柔儿快乐平安,所以我要当柔儿的相公,给柔儿一辈子的快乐平安。”
她泪水流呀流,止不住了,看得他又是一阵心疼。
“乖,柔儿不哭了。”他不舍地轻抚她的脸颊。“你的伤还是会痛吧?”
在那吹弹得破的白女敕肌肤上,给土石擦出一条血痕,虽然不至于破相,但瞧了碍眼,他既不再施展法力,总该有属于人的方法来疗伤吧。
他贴近她的脸蛋,闭起眼睛,伸出舌头,轻轻地舌忝舐她的伤痕。
血渍味道是咸涩的,泪水也是又咸又苦,原来,不只是心苦,连血泪也是苦的。天下本无事,又何苦找苦头来吃苦呢?
“我不会再让你苦了。”他缓缓舌忝着,柔声与她细语。
唇瓣滑移而下,轻触到了她柔软轻颤的小嘴,他转而压了上去,本想安抚平息她的颤抖,然而他一咬着那软女敕的唇瓣,就再也不愿放开了。
心中燃起了一万颗太阳的烈焰,令他全身轰地烧得火热。
原来被亲和亲人的滋味一样美妙啊!他拥紧了她,不住地吸吮舌忝舐,安慰转为恋慕,柔情化作缠绵,他为她那香软的唇而着迷,先是轻轻咬着,而后又急急躁躁地深入寻索,欲一探她的甜美芳香。
“唔?”那伸入口中的舌头不觉令曲柔闷哼一声。
“咬到你了?”他红着脸看她。
“没……”她害羞地低下头,脸颊不再苍白,而是遍染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