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龙,我在这里。”鬼魂立即记起生前之事,见到曲柔被人抱在怀里,就要上前抢人。“她是我的摇钱树!你敢碰她,我砍了你的手!”
“死了执念还这么重,很难超生喔。”黑无常拉回他,严正地道;“石伯乐,你已成鬼,快随我到地府。”
“谁是鬼!我才见鬼了!”鬼魂还是生前不可一世的骄傲神气。
黑无常伸手一抹,现出崖底躺着的一具血肉模糊的圆滚滚身躯。
“你说,那是谁?”
“那不是我吗?那件新袍子才花了我三十两……咦!啊?”鬼魂惊叫出声,看看黑无常,看看不省人事的曲柔,看看断成残片的枯树干,再低头看看自己足不沾地的灰暗身子,顿时吓得软倒在地。
“走了。”黑无常拉走他。
“狐小弟,你好自为之。”白无常临走前也丢下警告。
“黑哥哥,白哥哥,慢走啊。”胡灵灵依依不舍,千娇百媚地挥手道别,再转过身子,睇着一脸倔强的他,再次强调;“小弟,石伯乐死了。”
“这坏蛋小胖子死了倒好,免得继续为害世人。”
“他死了,小泵娘没死,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吗?”
大雨滂沱,雨声有如万马奔腾,其中还夹杂着石家随从的声音。
“少爷!出事了吗?你快回个声啊!”
会发生什么事?呼喊声越来越近,他的心念也飞快转着,低声念咒,意欲观看小泵娘的未来。
看了老半天,却是一片空白,他大吃一惊,是自己法术失灵了,还是……小泵娘根本没有未来?
石伯乐死了,随从找到她,官府认定是她将石伯乐推下崖底,她百口莫辩,处以死刑,而曲家也逃不过石家的报复,家破人亡,无人善终……
“吓!”他将小泵娘抱得更紧。“大姐,那该怎么办?”
“你问我,我问谁啊?你自己惹的祸,自己解决。”胡灵灵以目示意,睨视昏迷的曲柔,笑道;“要不,我喊白哥哥回来?”
不,他才不想送小泵娘到阴森森的无情阎老头那儿!
他不明白自己在坚持什么,但他就是不愿意这么一个好姑娘白白跟着小胖子去死。他的想法很简单,他只希望她好好的、开开心心的过日子,将来他还要找小泵娘上山玩耍,再让她亲一亲,一起爬树捉迷藏。
可偏生石伯乐一死,她也跳不出干系。
最简单的解决方法就是;石伯乐不能死。
噗一声,他魁梧的身材一下子挤压变形,转眼就变成了白白胖胖、一身圆滚滚、像个大婴儿似的石伯乐。
“大姐,崖底的小胖子就麻烦你埋了。”
他交代完毕,解开结界,然后眼睛闭起,身子倒下,抱着小泵娘躺在泥泞不堪的地上,“昏”过去了。
“小弟你……”胡灵灵也想昏过去了。
呃,他好像把事情搞得更复杂了。
“呜呜,伯乐孩儿啊,你怎能忘了娘呀!”一个肥婆娘抓着他的手,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连口水都喷出来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伯乐竟然忘性,什么都不记得了!”像一团大圆球也似的胖老爷背负双手,忧愁而焦急地在大厅走来走去。
“老爷、夫人,少爷八成在山上撞邪了。”石大龙惊魂未定地道;“那场大雨好像鬼打墙,大虎和大豹差点找不到回来的路,我和大狮明明听到少爷的叫声,却只能在林子里兜圈子,走不出去……”
“你们还说!”石鉅象怒气冲冲地道;“你们四个没有尽到保护少爷的职责,害他淋雨生病,来人呀,拖下去各打五十大棍!”
丙然有其父必有其子。他暗自咋舌。不仅外形相貌长得像,连脾性也一样暴躁凶恶。
“爹,娘,不关他们的事。”经由他们为他建立的记忆,他——现在不是狐狸,不是小弟,不是胡不离,而是——石伯乐直接认了爹娘。“可能雨太大,我滑了一跤,磕到了头,就啥都忘记了。”
“是啊。”石大虎赶忙猛点头。“大夫也是这么说的,只需好生调养几天,少爷一定会记起老爷和夫人。”
“呜呜,伯乐乖乖,你终于喊娘了。”石夫人拭着泪珠,将一道黑不溜丢的菜色推到他面前。“老爷,别尽骂人了,快来陪孩儿吃饭。伯乐,这是你最爱吃的葱爆肥牛肉,光喝药不够,你得补补身子才行。”
“嗯!”闻到那油腻腻的味道,他的反应就是作呕。
“呜,伯乐,你怎么了?”石夫人呼天抢地,涕泪一抹,就挥到那盘牛肉里。“快去请大夫,瞧他开的什么药,害我们伯乐吃不下饭!”
“娘,没事,我只是不想吃加了太多调味料的菜。”
“伯乐生病了,别吃得太油。”石鉅象转了笑脸,亲自拿筷子从堆得小山也似的腿肉中夹出一支,舐犊情深地道;“伯乐,这是卤鸡腿,爹帮你撕开肉片,你小口小口慢慢吃,别噎着了。”
见到那几十只鸡腿鸭腿鹅腿,他想到了山林里自在飞翔的鸟儿,它们也是有两条这样的腿……他又是一呕,拼命摇头。
“爹,不要杀生,好吗?”他低下头为这些鸟禽默哀。
“咦!”石鉅象吃惊地看着爱儿。“你不是最爱吃肉吗?牛羊猪鸡少一样,你就要翻桌子的。”
“好好的干嘛翻桌子?砸坏了多可惜。”他细细抚模桌沿的精致刻工,说不定大姐也会喜欢这么好的东西喔。
“可是你回家后,只喝水和吃药,不吃东西不行啊。”
“好吧,有没有青菜萝卜?水果也行。”他的确很饿了。
“还不快去准备!”石鉅象立刻喝斥下人。
“菜不用煮,也别烫,拿清水洗过就行了。”他笑眯眯地嘱咐。
一刻钟后,满桌的鸡鸭鱼肉山珍海味换成了青菜萝卜鲜果甜瓜。
石鉅象啃下一片绿叶子,不禁老泪纵横。呜,他老了还要作牛作马,陪爱儿一起吃草呀。
石夫人咬了一口萝卜,立刻痛苦地捧住下巴。唉,年纪大了,生萝卜太硬,差点绷坏牙了。
夫妻俩对望一眼,再齐齐忧心地望向爱子。
他吃得不亦乐乎,已经吃完两盘鲜翠欲滴的生菜,啃掉一根萝卜,咂下一串葡萄,现在则是捧着甜瓜,一口一口嚼咬着。
“不用削皮去秄吗?”石鉅象看他的吃相,忧愁地道;“我还以为他会发脾气,将水果砸得稀巴烂。”
“老爷,咱伯乐果然撞邪了,肉都不吃了。”石夫人说着说着就嚎啕大哭起来。“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我哪知道怎么办。”石鉅象揉揉额头,头痛不已。
“呜,都是曲家那女娃儿惹的祸,快送走她,免得伯乐再沾秽气!”
他猛然一惊,都回来快一天了,他却只顾着和石家人周旋,竟然忘记保护小泵娘。要是他一个闪失,黑白无常可会乘虚而入呀。
“小泵娘?她在哪里?”他扔下甜瓜,急得站起身子。
“少爷,我们将曲姑娘关在柴房。”
“柴房在哪里?快!我要见她!”
“伯乐孩儿,你不是要将她送进艳香阁吗?”石夫人哭得好不凄惨,强而有力的肥手扯紧他。“你听娘的话,千万不能和姑娘在一起,否则会送命的啊,呜呜呜!娘只有你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啊。”
“不行,我非她不可,我一定要她!”他急死了。
“啊!昨天不是伯乐二十岁的生日吗?”石鉅象眼睛一亮,喜道;“夫人啊,玉姑仙子说的二十岁大劫已经过了,伯乐可以和姑娘睡觉了。”
“对喔,伯乐满二十了,菩萨保佑啊。”石夫人双手合十,感激涕零地拜了又拜。“这些年难为他了,可为了保命,二十岁前绝对不能行房,否则会死于非命……呜,我苦命的孩儿,总算熬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