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提着工具箱,像一列冒烟的火车般冲了出去,老先生们先唉叹一声,再各自照小避家婆的交办事项乖乖做事。
“到底谁才是课长啊?”
课长一跤跌在他的座位上,深深为自己的主权感到忧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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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妳怎么在男生厕所?”
“啊!”汤淑怡也跟着惊叫,抓着的浮球摔了出去,“我在修马桶啦。出去,出去,等一下再来。”
“总务课怎么搞的?到现在还没修好?”那个男人很不满地说:“还叫一个女生来修马桶,到底会不会修啊?”
“对不起啦,你先去上别的厕所。啊,对了,能不能请你顺便帮我贴张纸条在外面,写『厕所修理中』?”
“谁有空帮妳写纸条!”男人带着怒气走了。
咦!他是谁?汤淑怡刚才稍微回头,觉得那男人好像是财务部的熟男冯耀文?
糟了!是他!呜呜,她的形象毁了,从此只能默默仰慕他了。
捡回浮球,她又想哀号了。呜呜,怎么让浮球不再进水啊?
别急,她努力安慰自己;就算她没亲自做过,但这几年来,她看过水电工人做过那么多次,也大概知道怎么一回事了。
“咦!妳在修马桶?”又是一个男人声音传来。
“啊!”她吓了一跳,两手正在忙碌地缠胶带。“我还没弄好,你先去六楼上。等等,拜托一下,地上箱子里的那把剪刀拿给我。”
“给妳。”
“谢谢。”怎么这个声音有点熟悉啊?苍老、稳重、慢慢的……
“妳怎么没找水电行的工人来修理?”那人又问了。
“我在忙,你等一下再跟我讲话。”她根本没空回头。
“需要我帮忙吗?”
“好啊。”她正愁着分不出第三只手,忙说:“那把钳子,不是啦,比较小的那支,对,谢谢喔。”
接过钳子,她蹲下来转开水箱下面的水龙头,马桶水箱开始蓄水,她将一个装满水的保特瓶放了进去,等待水箱水满,修好的浮球浮到应有的位置,果然不再漏水了。
“哈哈哈,好了。”
她开心地摆好水箱盖子,按了冲水把手,再掀起马桶盖,洒下洁厕剂,拿刷子往里头刷个干净,又按把手冲了一遍。
“干净了。”她心情愉快地转过身,就看到一个花白头发、西装笔挺、和蔼可亲的老绅士向她微笑。
“总、总、总经理!”剎那间,她的笑容僵在脸上。
“妳是总务课的同仁?叫什么名字?”陈银泉仍然言笑和煦。
“我……我叫汤淑怡。”完了!她竟然叫总经理帮她修马桶!
“淑怡?我还没办法认得公司的每一位同仁呢。妳哪里毕业的?来公司多久了?待过哪些部门?”
“我OX大学外文系毕业,来公司三年,一直待在总务课。”
“妳外文系毕业,怎么会在总务课?”陈银泉十分惊讶。
“那年我大学毕业,看到翔飞在招考总机,需要懂得英日文,就考进来了。做过一年总机,再轮调总务课的其它庶务工作。”
“以妳的能力,应该可以去事业发展部,妳这几年也没递出转调部门的志愿表吗?”
呜,怎么就在厕所面试她了?糟了,几年前她猛背的面谈必胜绝招都讲些什么?对了,要表现得很有自信、语气肯定、目光如炬……呜!
“我……我不懂商业和科技的东西,那种英文和我念的英美文学不一样,我觉得……呃,我能力不足……”
“人不能妄自菲薄。妳不试试怎么知道?”陈银泉带着和蔼的笑容,视线移到她手上的刷子。“不过妳好像也满喜欢做总务的工作?”
“是的!”她很用力地点头,不再觉得那么紧张了。“一个工作做熟了,就有能力把它做得更好。今天水电工人没办法来,我就自己来,让同事早点方便……”她觉得自己好像讲错话了,所以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同事的确是方便了呀。”陈银泉笑说。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那爷爷般的笑意化开了她的尴尬。“虽然做总务常常被人使唤来使唤去的,可这就是我的工作,我既然做了,就要认真做,同事方便,我也开心。”
“嗯,每件工作都是同样的道理。”
“是……”她怎敢在总经理面前耍大刀,小心砍到自己啊。
“好了,妳忙,我还要去找邓经理。”
“喔。”她赶忙放下刷子,整理好工具箱,也准备逃离现场。
咦!她是不是忘了说“总经理,请慢走”,或是“总经理,再见”,还是“恭请总经理上厕所”?
呜呜,幸好她有一个菜市场名字,最好总经理转头就忘了她,不要再见了。
第三章
华灯初上,汤淑怡抱着一颗南瓜,踱回了她租住的大厦。
才走出电梯,就看到八○三门前坐着一个中年男人。她迟疑了一下,先是打量着他,不敢立刻走过去。
那男人身边放着旅行袋,手臂弯里竟然也抱着一颗南瓜,一见到她,就朝她猛笑,咧开一口白白的牙齿。
“小姐,别怕,我不是坏人。”桑方来指着身后的铁门,笑嘻嘻地说:“我是桑宇帆的爸爸,我等他回来。”
“啊,你是蚕宝宝的爸爸?”
好像啊,她第一次看到这么像的父子;同样有着帅气又粗犷的轮廓,只是一个是福态皱纹版,会笑的;另一个则是挺拔光滑版,凶巴巴的。
“蚕宝宝?”桑方来不解地问道。
“不是啦。”汤淑怡发现自己又口误,不好意思地说:“是桑北北哦,你等很久了吗?没打他手机?”
“他大概还在公司忙,我突然来台北找朋友,又忘了带钥匙,他去忙他的,我等他就好了。”
“他好像没在上班了,可能暂时出门吧?”
“什么?!他没上班?他辞职了吗?”桑方来惊讶地问道。
汤淑怡暗自喊糟,也许蚕宝宝不愿意让家人知道他丢了工作,她怎么就不小心说了出来!
“啊,桑北北,没有啦,我也不知道,你在这边坐很久了?这地板很冷,要不要去我屋子里等他?”
“不用了。”一个冷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帆仔,你回来了!”桑方来身手矫捷地跳了起来,露出大大的笑容。
“把啊,你下次别坐在这里,去警卫室老刘那儿坐。”
“你……你你你怎么出现的?”汤淑怡倒抽了一口冷气,电梯的指示灯还在一楼,他怎会突然冒了出来?老是像个幽灵似的……
“我不能爬楼梯吗?”桑宇帆也不看她,就去开门锁。
“喔,是的……”
“妳的信。笨邮差丢到我信箱里了。”他递给她一封广告信。
那坏透了的口气突然让她生气了,她左手抱稳南瓜,右手接过信,话就哇啦啦地倒了出来,“你不能说人家笨邮差啊,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我也做了很多笨事让你生气,可是邮差投那么多信,难免眼花看错,他不小心丢到你的信箱去,你就顺手扔回我的信箱,或是放到我的门口,不要说邮差笨嘛,他也是很辛苦的。”
“妳!”桑宇帆直视着她,他差点忘了,她很会说道理的。
“对不起,这个给你。”她不敢看他特别大的黑眼珠子,赶忙捧出南瓜,再深深地一鞠躬。
“妳昨天用水晶球砸我,今天还要拿南瓜砸我?”他冷着脸说。
“不是的。”她将南瓜转了一个面,带着愧疚的语气说:“桑先生,昨天害你的脚瘀青,你不肯让我陪你上医院检查,送你撒隆适布也不要,我不知道怎么表达我的歉意,想说今天刚好是万圣节,就买个南瓜送你,希望你开心,祝你万圣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