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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飞 第5页

作者:杜默雨

台北爸爸的牢骚还真多,像是讨厌老婆啦、不喜欢在美国念书的儿子啦、不喜欢管理公司啦、厌恶勾心斗角啦。他实在不明白,爸爸人都已经到了中年,难道还不能选择自己想过的生活吗?

算了,那是大人的事,他只需当个乖儿子听爸爸发牢骚就好。

地上堆的都是陈年旧画,一动手整理,灰尘满天飞……

“哈啾!炳啾!”萧昱飞猛打喷嚏。

“还你。”变薄的面纸包出现眼前。

“哦。”回头望见那双红肿的大眼睛,萧昱飞本想问“哭完了”,想想不对,改口问:“心情好点了吗?”

只是陌生人的普通问候,吴嘉璇却是心头一热,不觉又流下了眼泪。

他又说错话了吗?萧昱飞搔搔头。“妳再不回家,妳爸妈会担心的。”

吴嘉璇轻轻摇头。“我爸妈不在,昨晚他们去美国看我哥哥。”

“就算爸爸妈妈不在,妳也不能在外面游荡啊,我送妳回去。”

“等一下再走,好吗?”吴嘉璇经过刚刚的哭泣,心情是平静些了,她抹掉泪水。“我这样子很丑,不能出去。”

“呵,知道丑了?”萧昱飞放松心情,笑说:“我妹妹一哭起来,我和弟弟就拚命笑她,说她眼睛肿成肉丸,嘴巴变成脸盆,一张脸皱得像是沙皮狗,所以啊,女生最好不要随便乱哭,会变丑,也会吓跑男生的。”他一边说着,还一边挤压脸皮,把自己变成一只沙皮狗。

吴嘉璇愣愣地看他,直到这时,她才看清楚他的长相。他长得很高大,至少有一百八吧?两道浓眉不是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眸,加上那彷佛阳光般的大笑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格外地开朗和……英俊。

她转移视线,低下头绞着自己的手指头。

萧昱飞可没闲着,他从口袋掏出手帕,跑进厕所,又跑了出来。

“这里没毛巾,这手帕给妳擦擦脸,很干净的,我刚才又用香皂洗了一遍,妳不介意就拿去用。”

吴嘉璇接下那方湿凉的手帕,轻轻地按压在自己灼热的脸上。

“妳休息一下,待会儿再回家。”萧昱飞又转身去整理画板。

将一块块画板迭好,扫掉堆积多年的灰尘,再拿起另一个画框。

咦!这幅画还加上透明塑胶布,好像特意保存,他不禁多看两眼。

蒙尘的塑胶布下,是一个姿态曼妙的果女,她长发披肩,脸蛋低垂,神情有些羞涩,彷佛少女情窦初开,欲语还休。

妈妈?!萧昱飞瞪大眼睛,虽然过了二十多年,但仍看得出是妈妈年轻时的脸孔,下面签的是爸爸名字的缩写SKS。

是在怎样的心情下,爸爸和妈妈共同完成这一幅画?而又在怎样的心情下,妈妈伤心离去,爸爸收起这幅画,任它丢置地上长灰尘?

“啊?!”背后传来一声惊呼。

啪!萧昱飞赶忙迭起画板,遮起果女图,一颗心脏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喔,啊,那个……”他赶忙解释,双手又拿起扫把扫了起来。“这是我亲戚的画室,他是一个画家,他的作品还不少耶。”

“是画家?”吴嘉璇也猜到这间屋子主人的身分;可是,即便那张果女图是艺术作品,但和一个陌生大男生一起看,她还是会脸红心跳。

她忙将视线移到一张风景油画上。“他的笔触很细腻,应该很有名?”

“他不出名,也不想出名,没有人知道他的本名。”萧昱飞指了指那个英文缩写签名,笑说:“他另外有事业,这间画室是他的私人秘密花园,连他老婆都不知道。我偷偷跟他借一晚,暂时安顿妳。”

“喔,谢谢。那……我要回家了。”

“我送妳,妳一个女孩子没人照顾,挺危险的。”萧昱飞扔了扫把。

“现在大白天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坐计程车回去。”

两人下了楼,她坚持不让他送,他便帮她拦了一部看起来很“安全”的计程车,还当着司机老大面前,大剌剌地抄下车牌。虽然司机瞪的是他,但脸红耳热的是她。

“你是?”坐进车里,她才想到要问他。

“哈!我是体育馆的清洁工。”萧昱飞露出大笑容,帮她关上车门。

清洁工?吴嘉璇来不及说再见,火冒三丈的司机老大已经踩油门开走了。

好像作了一场梦,是该回到真实人生了。她低下头,这才发现,不是梦,她手里仍紧紧捏住他的手帕。

吴嘉璇站在体育馆一角,看着最后一堂羽球课的同学收拾离去。

她有些犹豫,仍不知自己为何会为了一块手帕,痴痴地等了一下午。

“哈啾!炳啾!炳啾!”

巨大的喷嚏声回响在空荡荡的体育馆内,她循声望去,看见了那个高大身形正撑着一支大拖把,从看台那边拖了过来。

“嗨!”她心脏怦怦跳,急忙跑过去。

“咦!妳不是那个……”萧昱飞惊讶地望向她,话还没说完,又是连续两个哈啾哈啾。

“你感冒了?”吴嘉璇想到他躺在磁砖地板上的模样,心情无端地着急起来。“是那天你睡地板,着凉了?”

“不,是天气变化大,忽冷忽热的,哈啾!”萧昱飞忙拿出面纸,当着她的面用力擤鼻涕,擦干净了,又揉一揉红咚咚的鼻子,拿出一个口罩挂上。“嘻,这样讲话比较安全。”

她看不到他的笑脸,却看得到他眉眼里浓浓的笑意。

“这……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啊?”

吴嘉璇脸颊微红,低下头说:“我害你感冒,很不好意思。”

“又跟妳没关系。”萧昱飞抹着地板。“妳怎么会在这里?”

“对了,这个还你。”她忙从背包里拿出那块手帕,放在掌心上。

“哎唷,妳折得像小豆干似的,害我以为回到成功岭,每天被班长要求折豆腐干、整理内务哩!”他拿了回来,模模那特别熨过的笔直折线。

“你……真的是清洁工?”

“哈哈哈!”萧昱飞大笑,推着拖把从她面前跑开,抹出一大条湿亮的水线。“妳真还相信了?我工读的啦,电机三,萧昱飞。妳是新生哦?”

“嗯。”

“想去爬山吗?”

“啊?”

吴嘉璇背着背包准备出门,她很惊讶一大早父母竟然同时都在客厅。

“嘉璇,又要去爬山?”不管多早或多晚,妈妈吴林惠珠永远是一脸精心打扮过的浓妆,也永远是一身昂贵精致的名牌服饰。

“是学校登山社的活动。”

爸爸吴庆国坐在沙发上,抹了发油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他将报纸折了另一个面,语气不悦地说:“叫妳参加学生会、系学会之类的社团,或是你们法律系的服务社都好,怎么去参加这种吃喝玩乐的社团!”

“没关系啦。”吴林惠珠为女儿缓颊。“嘉璇多参加一些社团也好,以后想要成功的话,一定得在大学时代多多培植人脉。”

“嗯,那除了你们法学院以外,最好多认识一些医科和商科的。”吴庆国目光仍盯在报纸的政治版面上,只是动着嘴巴说话。“等到十年二十年后,大家都有成就了,全都是重要的资源。对了,嘉璇,妳下星期去找你们系主任,说是爸爸要去拜访他。”

“可是……”吴嘉璇迟疑地说:“我只是大一,还没修系主任的课,他也不认识我……”

“妳要懂得自我推销啊。”吴庆国有些无奈地放下报纸,从西装口袋掏出一张印得密密麻麻的名片,摆在茶几上。“妳拿爸爸的名片过去,就算他没听过吴氏家族的这些公司,他们搞政治的,总该听过妳阿公和阿伯的名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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