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是专门耍嘴皮子唬人的。”唉,她就是被唬得愈来愈喜欢他。
“听说现在有一种工作叫理财专员,专门骗人家来存钱、买基金、做投资组合,看样子好像很有趣。”
“你喜欢去骗钱,从现在就要开始努力了,有空念点书,多考几张证照,也算是你以后工作上的资产。”
张奇廷点点头。他不打算念研究所,虽说大学还有一年半加当兵两年,但很多事也该从长规划了,若想找到一份能够发挥长才的工作,他一定得增强战备能力。
然后努力存钱嘻!很快就能实现天天抱著小人儿睡觉的心愿了。
“雨洁,那你念完研究所,想做什么?写小说?”
“不写了。”郑雨洁有些气馁。
“你换一家出版社,第二本稿子不是过稿了吗?我等著看你的新小说封面呢。”他搂住她的小身子,让她靠上他的胸膛,算是安慰鼓励。
“没什么斗志了,我没有写小说的天分。”她愈说愈无力。
“要振作,别给自己压力。来,我问你,你写小说是兴趣?还是非写不可,不然就没钱吃饭了?”
“只是兴趣而已,也不一定拿来谋生。”
“这就是了嘛!”他按住她的肩膀,低头看她黯然的眸子,“像我的兴趣是看漫画,看到了很开心,有时候借不到我想看的漫画,会有些懊恼,但换一家租书店就好了呀。再借不到,我排队总可以吧。我看漫画是一件快乐的事,你写小说也是快乐的事,为什么要把快乐的事情变成痛苦呢?”
她抬头看他闪闪发亮的黑眼珠,窒闷的心情好像被那亮光融化了。
“其实我写的时候是很开心,被退稿就不开心了。”
“谁说你会被退稿?你不是说换了这家出版社,比较符合你的风格和故事走向吗?而且还没发生的事,千万别悲观,要是还没投稿出去,就想说一定被退稿,那我们也不用念书考试了,反正一定会当掉。”
“你什么时候这么会安慰人?”尤其他才刚看过死当的成绩。
“我不要你不开心。”他很专注地看她,帮她抹抹头发。
“可是你不开心的时候,我就不会安慰你了。”
“你会的。”他也不知道被她安慰多少次了,那是她自然而然流露的真性情,也是他想永远拥有的温暖。
“我不会,我拿拐杖的那阵子,你简直一副世界末日的样子,害我心情也跟著不好,更别说安慰你了。其实后来我想,你是真的担心我。”她朝他一笑。
“知道我的用心就好啦!”他握住她的手,很开心地说:“你呀,才说悟道,千万不要再钻牛角尖想不开了。”
“你不当和尚,我就没灵性了,尤其看到你这个熊猫头发,想到我以后的人生都是黑白的,就好沮丧。”
“以后的人生?”他抓到她的话头,喜孜孜地说:“你是我的心肝宝贝,肝哪好,人生就是彩色的,我也是你的心肝宝贝,我这块肝更好”
“恶心啦!”
“好了,别想东想西了,我带你去骑脚踏车?”
“好啊!”她已经期待靠在他怀抱里的舒适感了。
苞他在一起,真好!她可以恣意跟他笑闹、发脾气、吐苦水──不知不觉,她变得想天天看到他,想要握住他那厚厚的熊掌。
她已经很有谈恋爱的感觉了。
张奇廷拥住心爱的小人儿,看到她再度展露甜美的笑靥,他也笑了。
望向冬天的阳光,他油然升起幸福感,他想让这份幸福延续下去。
可是心底深处有一块阴影,那是他灰暗的一面,总是挥之不去,他怕她知道以后,会因此畏惧而不再爱他。
脚步不觉变得沉重了。
“什么,熄火?”郑雨洁抓著电话,叫了一声。
“火‘花’了。”张奇廷又说一遍。
“你笔试考一百分,路考骑到平交道,熄火了?!”
“我油门没抓稳,一个空档,就熄火了,当场被主考官赶出去。”
“你妈妈、姊姊、姊夫一定很失望了?”
“我大姊夫比较失望,他觉得是他摩托车的问题,牵去机车行检查了。”
“唉!还要再考一次了?”
“如果你来帮我加油就好了,你站在终点等我,我一定会努力地骑到你身边,绝对不会熄火。”
“你技术不好,别牵拖到我这里,这边的驾训班,我还是帮你报名了?”
“好吧。”他的声音有点平淡。
讲完电话,郑雨洁拿起汽车驾训班的广告单,决定帮他报名夜间班。
大黑熊利用寒假回家学骑机车──他们说好了,他寒假拿机车驾照,开学后再去学开车,拿汽车驾照,可是他练了一个寒假,机车路考还是没有过关。
她不禁有些担心,他是真的不小心熄火,还是对车子仍有排斥感?
但他已经克服脚踏车的心理障碍了,难道还要叫她坐到机车前面,让他抱著学骑车,他才能学好吗?
下学期开学,张奇廷的汽车驾驶课程也开始了。
“左脚离合器踩下,再踩油门。”教练很权威地教导。
“喔。”张奇廷抓紧方向盘,有点迟疑地踩了下去。
郑雨洁坐在后座,虽然她拿到驾照后再也没开过车,但她也看得出来,大黑熊大脚一踩,踩的不是油门。
“你踩到煞车了!”教练大吼一声。
张奇廷突然放开脚,老旧的教练车震动一下,发出解体前的哀号。
“退档,重新再来!”教练很凶地说。
张奇廷去抓排档,也不知道心思放在哪里,竟然拉起手煞车。
教练又吼了,“喂!我第一天就跟你说了,这是手煞车,这是排档,两个很近,但是长得不一样,不要搞错好吗?要是你应该换档前进时,却去拉了手煞车,后面的车子就跟你撞成一团了!”
张奇廷手心冒汗,就是没办法集中精神。
教练说:“重头来!从钥匙打开电源开始。”
郑雨洁轻轻拍了张奇廷的肩头,要他镇定。
他察觉她的关心,点了点头,转开汽车钥匙。
他告诉自己,为了学开车,他从脚踏车、机车一步步适应,上星期机车路考重考,他终于拿到驾照了;接下来,他一定得接受驾驶汽车的考验。
开车不难,最难驾驭的是自己的心。
教练教过的步骤一一出现在脑海里,手脚也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地配合,这次他小心翼翼地踩下油门,车子开始移动。
强烈的灯光打在夜晚的教练场上,周遭的景物像幽灵一样地移动,场内有其他教练车在练习爬坡、走S型,有的快速地从他旁边超车,轮胎摩擦声音显得十分刺耳。
他猛然松开油门,车子跳了一下,熄火了。
“我不教了啦!”教练几乎抓狂地说:“别人第一堂课就可以开了,你学了三堂,还开不出去,接下来你也别学了!”
张奇廷没有说话,神情十分颓丧。
“你自己练习练习,下次还是开不出去的话,我请会计退你钱,你学不来,我也不好意思A你的学费!”
教练劈哩啪啦说了一堆,气冲冲开了车门跳下车。
“奇廷,奇廷。”郑雨洁心情也很不好,仍安慰著:“你休息一下,还有半个钟头可以练习。”
“我没办法。”
“可以的,你脚踏车、机车都这样学过来了,汽车也可以。”
“我不喜欢车子。”张奇廷干脆下车,把车子抛在场中央。
“喂!大黑熊!”郑雨洁也赶忙下车,追著他的大脚步,“你等一下,要去哪里?连我也不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