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跟我谈什么?结婚以后男主外,女主内,我在外面忙工作,给你最好的生活;相对的,我也希望回家时能舒舒服服休息,不要有婆媳问题还是琐碎的家务事来烦我,不然我娶老婆做什么?"
"我如果工作有什么不如意,你不能陪我聊聊吗?"
"我听病人诉苦还不够啊!"吴永新真的烦了,带着火气说:"你要是工作不如意,就不要工作啊,在家享福当家庭主妇不是更好?美满,你今天闹脾气闹得太过分了,你扪心自问,你到哪里去找对你这么好的男人?"
杜美满握紧拳头,既难过又失望,想不到沟通的结果竟是加此令人心碎;但理性战胜感情,她是彻彻底底了解吴永新这个人了。
"我不会跟你结婚。"她听到自己坚定的声音。
"我今年一定要结婚。"吴永新寒着脸。
"我要下车。"
"下车做什么?外面冷得要命,台北夜景有什么好看?你没看过香港还是纽约的夜景吧,看了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夜景。"
"我想吹吹风。"
"我今天本来想带你去Pub放松一下,被你拉到山上看夜景就算了,还听你莫名其妙发脾气,美满,你实在太令我失望。"吴永新愈说愈暴怒,平日的温文尔雅消失无踪,语气冰冷地说:"两条路给你选择,一是你自己到外面吹风反省反省,二是跟我去Pub喝酒,忘掉刚才的事,我不会介意你闹小孩脾气。"
反正都是他的大道理,杜美满全身寒到底,推开车门出去。
才啪一声关起车门,跑车的引擎立刻轰隆隆响起,随即一个快速倒车,竟是朝着下山山路急驰而去,轰隆隆声响愈跑愈远,终至无声。
他把她丢在山上?!
杜美满心头空空的,茫然望向遥远的万家灯火,一闪一闪地好像跟她眨眼睛,呼唤她赶快回去温暖的家。
好冷!她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春寒料峭"。
她的爱情,在春天,死了。
晚间十一点四十分,简世豪在研究室跑完几笔统计资料,熄灯离去。
发动摩托车,他犹豫一下,还是驶往福气面店。
明明知道她已经心有所属,但他还是想见她;在她约会次数还没那么频繁时,他几乎每次去都可以见到她,看那张圆圆的笑脸和他打招呼,听她说上班烦心的事,他也顺便说个笑话让她开心,几句聊下来,他一天的疲惫也就消失了。
他暗自苦笑,他要什么时候才会死心?她结婚的那天?
在人行道停好摩托车,福气面店坐满了吃消夜的客人,他打个招呼,"杜伯伯,需要帮忙吗?"
"啊,世豪,这两碗面麻烦端给五桌。"杜福气忙得额头冒汗,丢下一个面团,又忙着切卤味,一张圆脸的五官皱在一起,好像很不开心。
简世豪送面给客人,正诧异见不到杜妈妈,这时曾美丽从楼梯走下来,脸色也很凝重,完全不见平日的开朗笑脸。
"杜妈妈,你身体不舒服吗?"他上前问候。
"我没有不舒服。"曾美丽摇摇头,轻叹一声,"满满在哭,吴永新把她丢在山上,她拦了别人的便车才回来的。"
"什么?!"竟然有这种烂男人!
"满满说她准备哭一个钟头,叫我们别管她,哭完她就没事了。"曾美丽不放心地望向楼梯间,眼眶微湿,"她哭十分钟了,哭得那么伤心,怎么会没事?可是店里还忙著,我刚刚打电话叫她姊姊过来了。"
"我……"简世豪也望向楼上,心急如焚。
"你上去安慰她吧。"曾美丽看出他的心思。
简世豪三步并成两步跑了上去,才上到二楼,就听到房间传来嚎啕哭声,顿时像是千把细针插到他心脏,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满满?满满?"他转着她房门的喇叭锁,应声而开。
杜美满蜷缩在床上,扯住被子大哭,也许是哭得过度激动,她身子抽搐得很厉害,愈是颤动,她愈是把自己缩成一团。
"满满。"简世豪的心也缩成一团了。
"呜呜……"她哭得昏天黑地,什么也没听到,继续痛哭。
"满满。"他轻轻坐到床沿,伸手按住她的背部,轻声说:"是我,有什么委屈,告诉我好吗?"
"世豪?"她抬起满是泪痕的圆脸,又是哇地一声哭出来,转身埋到枕头里,呜咽地说:"不要管我,你让我哭,我要哭……"
"别埋在枕头哭,闷住气了。"他极其小心地翻过她的身子,又拍拍她的肩,"把不高兴的事情说出来,我当你的垃圾桶,别把委屈闷在心里。"
"呜……"她只是拚命流泪,又用手背拚命擦,把眼泪鼻泪都糊了上去。
"唉!"望着她又红又肿的双眼,还有哭得扁扁的小嘴,他的心好疼。
抽出桌上的面纸,他抓过她的手,轻柔地为她擦拭,擦完左手,再擦右手,又抽了面纸,仔细地拭去她一脸的涕泪。
他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陪伴她。
"来,把鼻涕擤出来。"他用面纸捏住她的鼻头,帮她擤着。
"呜呜……呼噜噜……"她用力喷着鼻涕眼泪,姿势不顺,乾脆爬起来,自己抓过一堆面纸,边哭边擦,擤一次,捏一团,一下子就丢了一桌子的纸团。
好不容易从大哭变成低泣,谁知她抓了枕头,又喷出眼泪。
"臭吴永新!大男人!王八蛋!猪八戒!呜呜……"她将枕头用力丢向墙壁,像是要发泄她满月复的伤心委屈。
"满满,别为猪八戒伤心,不值得的。"他帮她放好枕头,揉揉她的头发。
"呵呵……呜哇……"她听了想笑,可是气郁当头,忍不住又哭了出来。
"满满啊!"她一再揪痛了他的心,简世豪再也不忍看她哭得全身颤动,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以双臂紧紧圈住她。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想呵护她,而那个男人竟是不懂得珍惜她!
如果可以的话,他愿以全身的力量让她平安欢喜,绝不让她忧愁难过。
"呜呜……世豪……"杜美满卧进他的胸膛,分不清身在何处,只是扯住他的衬衫抹泪,"吴永新那家伙……呜……他欺负我……"
他大惊,"他对你做了什么事?"
"他……他……丢我在山上吹风,好没良心,坏男人!"
还好不是他想像中的那种事,简世豪放了心,揉着她毛茸茸的头发,柔声说:"这不是回来了?以后不要理他了。"
"我才不要理他,他是大男人,原来他只想娶一个听话的老婆,像一只乖狗狗待在家里……呜……当他的宠物,做他的台佣,讨他家人的欢喜,呜呜,再打扮得漂漂亮亮,好让他带出场炫耀……呜呜……"
"他不了解你呀。"他轻叹着。
"他还不准我养我爸爸妈妈!呜……我爸妈就我们两个女儿,我们不养,谁养啊?爸妈辛辛苦苦拉拔我长大,我买一间房子送他们,碍着那只猪八戒了吗?"
"你很乖……"他疼惜地拍拍她的背。
"不要说我乖!"她大声哭嚷着,"他就是吃定我乖,以为我对他百依百顺,当我是盲目崇拜他的小女孩,错了!错了!他错了!呜,我是有个性的……"
"这下子他明白你的个性了。"
"他永远不会明白,他那个自大狂,眼里只有自己……呜,我讨厌他,死猪八戒,我跟他吹了!没了!"
简世豪抑下狂乱的心跳,双手微颤,轻飘飘地摩挲她的发丝,以最镇定的声音说:"也许,你们只是一时吵架,改天气消了,还是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