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泪打乱了他的心,他无法专心上班,即使下班了,只要脑海浮现她不断抹眼泪的可怜模样,他就是无来由的心疼。
车子驶到大学附近最热闹的街道,他看到“福气面店”的招牌,骑楼门前正好有一个空车位,他马上以娴熟的技朮抢了进去。
“少年耶,我们要做生意,这里不能停车喔。”
方谦义才提了蛋糕下车,圆滚滚的老板立刻笑咪咪地赶他。
“对不起,我停一下就走,我找杜美妙。”
“你找妙妙?”杜福气瞠大眼,仔细打量这位穿西装打领带的不速之客。
“妙妙?喔,我是她同事,我来看她。”
杜福气越看越欢喜,连忙喊道:“美丽啊,妙妙呢?快叫她下来。”
曾美丽笑着走过来,“妙妙在洗澡,我上去看看。”
“坐啊,帅哥,我是妙妙的爸爸。”杜福气兴奋地招呼客人。“吃饱没?”
“我吃过了,伯父你忙。”方谦义把蛋糕放在桌上。
“现在不忙了,才刚过晚餐时段,又还不到吃消夜的时间,不忙啦!”
“呃……美妙还好吗?”
“妙妙哪里不好了?”杜福气诧异地问道。
“她没说吗?她今天骑机车摔倒,好象摔得不轻。”
“夭寿喔!”杜福气立刻鬼吼鬼叫起来,满屋子乱跑,“一定又是你们那个凶副理!那家伙每天出作业叫她读到三更半夜,还一天到晚教训她,今天又叫我的宝贝妙妙骑机车,她连骑脚踏车都骑不稳呢!”
方谦义僵坐在椅上,小女孩向她家人说了什么?又是如何形容他?
杜福气转了一圈,胖用力坐下来,一脸的义愤,“当副理有什么了不起?我都当过总经理了。帅哥啊,我看你也被你们副理欺负得很惨吧?”
“呃……”
杜福气猛摇头,猛叹气,“我家妙妙最乖了,你们凶副理要她念书,她就去念,要她加班,她就加班。帅哥,我看你还满好心的,你教教我们妙妙嘛!叫她不要太乖,留点时问交男朋友啦!”
“唔……”
杜福气忘记生气了,眉开眼笑地问道:“帅哥啊,我跟你说喔,妙妙从小就很乖,我叫她不要太出风头,可是她每次就给我考第一名回来﹔唉呀!真是可惜,她成绩太好了,男生不敢追她,我本来想说毕业就好,没想到她去上班,还是继续用功,忙得没空交男朋友。呵!那个凶副理七老八十了,他要念书自己不会去念啊?干嘛来耽误我家妙妙的青春?帅哥,你说是不是?”
“咳……”
“我说你们应该同仇敌忾,一起对付凶副理,我教你撇步,以后你们副理再给你凶,你就给他皮下去,一皮天下无难事,你皮,他就拿你没法度了!”
“可是……”
“我家妙妙太老实,女孩子老实是乖,男孩子老实就是笨了。”杜福气期许地望着他,“帅哥,我看你不笨,你一定要教妙妙学着皮一点。”
方谦义辛辛苦苦地挤出一句话:“我听美妙说,伯父教她要脚踏实地、认真做事。”
杜福气再度上上下下“欣赏”这位年轻人,“哇!妙妙跟你聊到我?那你们一定很有话说了?真好!真好!”讲了两句不知所以然的真好,杜福气搔搔头说:“奇怪?妙妙每天跟我们说凶副理,从来没有提过你,嗯,可能是她不好意思说吧?没关系啦!我今天认识你了。”
方谦义一阵窘热,他在小女孩的心目中,到底占了什么地位?借着她的口述,“凶副理”竟也变成她家人熟知的人物了。而这个结果是好?是坏?
他不敢面对现实。
“伯父,美妙还在忙的话,我先走了。”他站起身子。
“等一下嘛!”杜福气跑到楼梯边,大喊着,“妙妙啊!快点下来啦!你同事在等你!”
“来了!来了!”
杜美妙三步并成两步跑下楼,她想不出有哪个男同事会来找她。
四目相对,霎时勾出彼此莫名的情绪,她凝在楼梯间,心跳得很厉害。
“妙妙,你挡住妈妈的路了。”曾美丽在后面推她。
“我……”杜美妙只好走下来。
“美妙,你没事吧?”方谦义先开了口,目光流转在她脸上。
“我没事。”杜美妙低声说着。她生平第一次气妈妈,为什么她才洗完澡,妈妈就硬要在她脸上贴两块OK绷?
曾美丽开心地望着高大的帅哥,“我就说怎么会有人来看妙妙,一定是妙妙出事了。福气啊!你知道我在妙妙的肚子啊、手啊、脚啊!脸啊!一共贴了八条OK绷、五片撒隆巴斯呢!”
“哎唷,妙妙,你们那个膨肚短命的副理啊,爸爸去找他算帐!”杜福气心疼极了。
曾美丽又加油添醋:“刚刚妙妙说,那个凶副理把她骂哭了,我说这世间哪有这么顾人怨的主管啊?这位同事先生,你说对不对?”
“爸!妈!”杜美妙惨叫两声,如果地上有条缝,她一定钻进去。
“既然美妙没事的话,那我回去了。”方谦义也急欲月兑身。
“副理!”杜美妙冲口而出,想确定一些不确定的东西。
“帅哥也在当副理啊?”杜福气的眼睛亮晶晶,肥掌用力拍着方谦义的肩头,“少年耶有出息喔!年纪轻轻就当上大公司的副理,在哪个部门?”
“财务部。”
“真巧,跟妙妙同一个部门?副理……”杜福气缩回大手,傻笑道:“妙妙,你们财务部有几个副理?”
“爸,你去切一盘卤味,好不好?”杜美妙几乎哀求地说。
“要猪耳朵?猪心?粉肝?海带?豆干?”杜福气实在反应不过来,看看女儿,又看看并不凶恶的方谦义。
曾美丽看出端倪,但即使有很多疑问,她也明白此刻绝对不是“大人”介入的时候,赶忙推定自己的老公,“切什么都好,别切坏人家了。”
“豆干怎么会切坏?”杜福气一边走,一边不解地问。
杜美妙始终低着头,指向角落她常坐的那张桌子,“副理,请坐。”
方谦义望向她微红的脸颊,低声说:“我只是来看看你,该走了。”
“对不起,我爸爸妈妈……”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不该对你乱发脾气。”方谦义终于说出梗在心口的话,紧绷整晚的心情蓦地放松了。
杜美妙吃惊地抬起头,他买了一盒蛋糕,特地找到家里来,就是为了向她说声对不起?她何德何能,竟能承蒙偶像的眷顾?
“副理,坐吧,我爸爸在切猪耳朵请你了。”她不知道她的脸更红了。
方谦义依言坐下,盯视她仍有些红肿的眼睛,心头莫名一凝。
他不想立刻就走,是否在期待某些沟通、某些了解……甚至是某些进展?
“咳,嗯,今天是丁课长要你骑机车的吧?”
“是。”杜美妙一如在公司的姿态,乖乖地坐在他面前。
“你没驾照,怎么不拒绝呢?”
“他问我会不会骑车,我说会,他就叫阿诚把钥匙给我﹔我说我没驾照,他说不会那么倒霉被警察抓到﹔而且他说要省出租车费,才不会被副理唠叨。”
“我什么时候唠叨过财务课的出租车费?”方谦义不自觉地提高声音,立刻发现他是在别人家里,于是又压下了胸口那股微愠之意,“该花钱的还是要花,我会跟丁课长讲清楚,公司同仁的生命不是拿来开玩笑的。”
“其实我本来就会骑机车,只是今天……”
“这是你今天惟一做错的事。你没驾照就不准骑。”
“我知道了。”杜美妙怯怯地看他─眼,极力抑下怦怦乱跳的心脏,“副理,你不要和丁课长吵架,你今天下午很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