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长,我发现二月分编错了,后面的帐也跟着错,所以抓了一个月的帐也抓不出来,现在我从二月到六月,都重新编了一份。”
“兴兴银行往来的帐务不多,一点小错误,不会影响到资金调度啦。”丁东强瞧了杜美妙一眼,又按了几下哔哔扣。
“呃,课长,我查了天星银行的余额,一共是美金七四五、二八八点八八。”
“这么多?”
“我刚才问了,昨天国外部去押汇,全部入了美金帐。”
“统统卖掉,老宋那边缺台币资金。”丁东强全神贯注在哔哔扣上的数字,看来股票的价格变动比调度公司资金重要。
怎么卖啊?杜美妙东张西望,负责台币资金的宋泰吉忙说:“你去方副理那儿看台币对美金的汇价,再和天星银行的交易员敲汇率。”
“我不会啊!”她还在学习阶段,并末正式上战场。
“方副理不是会教你吗?”宋泰吉年纪和丁东强差不多,也是四十几岁,不过却和蔼可亲多了。他看杜美妙犹豫,又笑说:“你不要怕副理,他对业务的要求是比较严格,你尽量学,尽量做。”
“谢谢宋大哥的指导。”杜美妙对宋泰吉颇有好感,至少他有空时会顺便教她业务处理方式。
走进副理室,她先向方谦义报告:“副理,天星银行有七十四万五千美元,丁课长说台币资金不足,所以要卖掉。”
方谦义停下手里的笔,微微皱眉,“今天是有大笔应付票子进来,但昨天已经决定发行商业本票筹措资金了,怎么还会不够?如果再把美金换成台币,等于台币资金又多出来了。老宋没告诉丁课长,台币资金已经够了吗?”
“还是我去跟丁课长说,美金暂时放在户头不动?”
“等等。”方谦义心念一动,想看她对资金运用有没有概念。“如果今天让你来作主,你要怎么运用这笔美金?”
杜美妙早已习惯他的“随堂考试”,她回答说:“我可以拿来提前偿还外币进口融资贷款,减轻利息负担﹔再说,目前台币利率高于美金利率,换成台币,可以存定存、买票券,获利一定比放在美金户头还高。”
“你说实际一点。”
“嗯,我查过帐目了,我会拿十八万美金还掉这星期到期的进口融资,再把剩下的五十六万闲置资金转成台币,然后请宋大哥做台币资金的安排。”
“你没有考虑到汇率的变动。”
“报告副理,我考虑过了。最近央行让台币一次贬破二十七元,严守底线在二十七点三,我看短期内是不可能再贬下去了,所以早点卖、晚点卖,价格都是差不多的。”
“好,你来卖。”方谦义露出难得的微笑。
“我……”杜美妙突然眼前一眩,不是为她将要执行的第一笔交易惊慌,而是方谦义那独具成熟魅力的笑容:冷静、自信,好象还有一点温柔?
冷男人怎么会温柔呢?这应该是鼓励性的期许目光,也是上司对下属交代事项的眼神吧?一定是她自作多情了,再说他整整大她十二岁,是叔叔、大哥级的人物,与她分属不同世代,是个“老男人”,脾气又坏,她怎么会被他的笑容震得心头乱跳?
方谦义拿起了电话。“我先帮你联络,你看一下汇率。”
杜美妙转过身,很努力地盯上台北外汇经纪公司的联机荧幕。嗯,今天美金的汇率不怎么变动,数字都差不多,可怎么那些数字一个个跳动起来,和她的心脏跳得一样快?
方谦义拨到天星银行的交易室,“Andy吗?我是方谦义……是,很久不见了……有交易要做……我们公司来了一位新人杜小姐,我请她跟你议价。”
杜美妙楞楞地盯紧荧幕:心思飘动了起来。他脾气坏吗?好象有那么一点点,或者这叫做威严?但是他会请她吃饼干、帮她调整冷气管,也会耐心教导她专业知识……进公司以来,她一直视他为努力奋斗的目标,希望有朝一日,她也能像方谦义一样当上财务主管,运筹帷幄,为公司做出最好的财务规划。
对了,这叫作偶像崇拜心理,人家崇拜的是天王歌星,她则是崇拜专业经理人,人家见到偶像总是要尖叫狂喊,她不能尖叫,就心脏怦怦跳吧……“美妙!”
一声惊天雷唤醒她的遐思,转头看到方谦义捣着电话筒的怒容,她的心脏立刻停止跳动。
“啊!”她慌张地接过话筒。
“是杜小姐吗?你好,我是天星银行的Andy。”那头传来很客气的声音。
“喔,安迪先生你好。”
“很高兴能认识你,改天找个时间过去你们公司拜会。”
“幸会,幸会。”
“美妙!”方谦义低低的吼声传来,右手食指猛指荧幕上的汇率。
杜美妙回过神,忙说:“我们要卖五十六万的美金,现在价格怎样?”
“现在银行间的市场价是二十七点二八,照以往惯例减一分,给你二十七点二七。”
“不,二十七点二七五。”买价当然是越高越好,她就是要多拗零点五分,计算器一按,差价可有二千八百元的新台币呢。
“杜小姐。”Andy的声音有些为难,“为了你这五十六万,我们必须去市场卖一百万,多拋出去的资金也是我们银行的风险。”
“你可以只拋五十万啊,我知道银行间半支(五十万)就可以成交了。”
“我去问一下主管……”
“呵!我也给你赚零点五分了啊!”
“可是以前的惯例差价是一分,杜小姐,我们也是很难做的。”
“这样啊?那我不做了,我把我们户头的美金汇到大利银行,他们从来不收差价的。”
“不会吧?不可能有银行不收差价的。”
“安迪先生,你这样说就不对了,大利银行是国内银行,他们喜欢做『业务量』,只要不亏钱,都是照成本给我们的。”
“我认识大利银行的dealer……”
“他们决定汇率的是分行经理,不是交易员啦!”
“零点五分喔……”
“啊!我有另一支电话,对不起,我要挂断了。”
“好,好,杜小姐,那就二十七点二七五了。”
“成交!”
“done!请问杜小姐怎么交割呢?”
“喔,我开美金取款条,台币入我们公司四四七之八的户头。”
讲完电话,杜美妙已是大汗淋漓。天哪!她刚刚完成一笔大交易耶!换算成台币,大约一千五百多万,我的上帝!她什么时候才能赚到这么多钱?
“美妙,你可以把电话放下了吗?”方谦义的声音响起。
“啊!”她慌乱地搁下嘟嘟乱叫的话筒,发现手心也出汗了。
“你什么时候学会议价的本领?”
“副理教我很多,我也有看书,而且有时候我坐在这里看路透社,会听到副理和银行谈条件,可能不知不觉就学会了。”
这个小女孩果然聪明,一学就通,更不是只会读死书的书呆子。方谦义原先以为她会请示他的决定,没想到她竟能独力完成第一笔的外汇交易。
“我记得大利银行也是收一分差价的。”
“我刚才胡乱说的,兵不厌诈嘛!”杜美妙低下头,就怕副理责备。
“你懂心理战朮?”方谦义不禁对她刮目相看。
杜美妙脸蛋一热,“如果我能争取到更好的汇率,当然要力争到底了。”
“你凭什么认为Andy会让你零点五分?”
“我第一次和安迪议价,并没有把握﹔我只是看过帐册,发现我们在天星银行的外汇业务量很多,我想他应该会优待我们公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