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侄我才疏学浅,教不了什么功夫,你还是去和太师父学。”凌鹤群背对着她驾车,声音冷冷地飘了进来。
柳湘湘突然觉得全身冰冷,外头的热风也变成了寒风,她缩进马车里,拿起皮袄把自己蒙头罩住。
凌鹤群探头一看。“你冷吗?早叫你不要出来,看吧!又着凉了,不要蒙头,要闷死自己吗?”
她仍然没有拿开皮袄,只是侧过身去。
“我叫你拿开啊!”他粗鲁地拉开她的皮袄,蓦然瞥到一丝泪光。
她很快地背过身子,将皮袄拉拢盖在身上,没有说话。
“你……”凌鹤群本来还想叫她不要哭,一想到长相俊秀的岳松扬,心头又扬起一把怒火。
她爱哭就哭,她要生病就生病,反正自有夫君呵护,又哪需要他这个外人嗦!可恶!终于可以摆月兑病女圭女圭了,他应该要开朗大笑,为什么心情还会这么恶劣呢?
回头挂在天上,天气燥热得令人气闷,朗朗晴空没有一丝浮云,一圈彩虹镶在太阳周围,泛出奇异的七彩光芒。
反常了!凌鹤群挥动马鞭,暗骂一声:“心情不好,连天象也变了。”
***黄昏时分,在城门口苦苦等待的岳松扬终于盼到马车的影子。
柳少观在客栈门外来回跺步,见到姗姗来迟的马车,不禁骂道:“走得太慢了,你可知我们等多久了吗?”
凌鹤群口里叨了一根稻草,看了一眼火红的天空。“奇怪了,天还没黑,你急什么?再说,如果我把你姐姐弄丢了,你不是更省事吗?”
岳松扬听了紧张,怕自己的女婿地位不保,想要掀开车帘子查看,却又不敢造次,只好笑道:“凌兄辛苦了,我们已经买了一个丫环,你就不用忙了。”
“好吧!”凌鹤群跳下马车,一见到门边的小女童,不觉瞪大眼。“小女圭女圭?你几岁?你会照顾大小姐吗?”
小女童怯怯地道:“我叫环儿,今年七岁,爷们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七岁?”凌鹤群瞪向柳少观。“你们买了一个小女圭女圭来照顾大女圭女圭?”
柳少观把环儿推向前,“一时之间,哪里去买个聪明伶利的丫头,只好叫大姐将就一点。”
柳湘湘掀开布帘子,想要走下车,却只能虚弱地扶住车板,她勉强笑说:“环儿,你好可爱。来,姐姐问你,你爹娘为什么把你卖了?”
环儿低下头玩弄衣角,眼眶也红了。“爹说他要养三个弟弟,养不起我,可是娘一直哭,不让爹卖我……”
“说这么多干嘛?”柳少观厌烦地道:“环儿,快去扶大小姐下车。”
柳湘湘痴痴听着,看见瘦小的环儿,想到年幼的自己,心中感触良多。她吃力地爬下马车,一阵晕眩袭来,她差点站立不稳,环儿立刻上前扶住她,不料环儿又矮又瘦,不但支撑不住柳湘湘,反而被她一起带着跌下。
柳少观站得最近,只是迭声骂道:“笨!笨!”
岳松扬则是跳开一步,不是去扶人,而是怕被两个人压到脚。
凌鹤群一个箭步上前,左手拦腰抱住柳湘湘,右手拉起了环儿。“两个女圭女圭走路都走不稳,真是麻烦透顶。”
柳湘湘虚软地倚在凌鹤群怀中,两脚根本无立站立,只是靠他撑着她。“我……我很累……”
“男女有别,快放开我大姐!”柳少观大喝一声。
凌鹤群仍是把她抱得紧紧的。“好,如果我放开了,你们哪个过来扶?少观弟弟,你是血亲弟弟,扶一下姐姐不要紧吧?还是那个准备当夫君的岳兄?”
两人却又同时退开一步,叫道:“环儿快去!”
环儿才稳住脚步,又要回头扶柳湘湘。凌鹤群道:“算了,你年纪太小,做不了什么事,去搬车里头一个小箱子,小心拿着了。”
岳松扬微微不安地道:“这个……凌兄,大小姐好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你这样公然抱着她,对飞天镖局面子说不过去。”
“叫你过来扶,你又不来扶,你要大小姐跌个四脚朝天,这样飞天镖局才有面子吗?”凌鹤群扶着柳湘湘往前走。“这……”岳松扬向着柳少观使眼色,小声地道:“你不是说她有痨病吗?他怎么还敢碰她?”
“是啊!她就是有病。”柳少观反而提高声音。“碰了也要跟着生病。”
凌鹤群回头笑道:“柳大少主,怎么我碰了你家大姐一个多月,一点也不会生病?难道是柳家人身体孱弱,特别容易生病吗?”
柳少观听了有气,大步就往客栈里头走,岳松扬却是变了脸。“你碰她一个多月了?”
“是啊!亲侍汤药,教武练功,扫粪闻尿,你要不要跟我学着点?”
“不了。”岳松扬慌慌张张地走了进去。
“鹤群……”柳湘湘涨红了脸蛋。“你不要胡说。”
“怎么?你也怕被我败坏名节吗?那你就不要给我生病啊!”
“哥哥,你好凶。”环儿拉拉凌鹤群的袍子。
“环儿。”柳湘湘撑着力气,微笑道:“哥哥他不凶,他只是累了,姐姐生病不能陪你,你要乖乖听哥哥的话。”
“我凶不凶关你们什么事?”凌鹤群一面扶住柳湘湘,一面留意环儿摇摇摆摆的脚步,不禁又叹道:“我是犯太岁吗?大女圭女圭和小女圭女圭一起来,把我折腾得半死。”
“反正……你明天要走了……”柳湘湘低了头,他的手臂猛地箍紧她,害她气息为之一窒。
“不必等到明天,脚长在我的身上,只要我跟你弟弟和夫君交代清楚,我凌四少半夜高兴,随时都会走。”
柳湘湘不再说话,只觉得疲弱至极的身子更加虚月兑了。
进到客栈,本想直接上客房休息,偏偏客栈才腾出空房,伙计正在打扫清理。而正值晚饭时间,客栈大堂坐无虚席,凌鹤群只好扶柳湘湘坐到柳少观的桌子边。
柳少观已经叫好一桌酒菜,正和岳松扬一起干杯,见到柳湘湘坐下,立刻皱起眉头,唤道:“伙计,另外煮一碗白粥来。”
凌鹤群问道:“煮白粥,给谁喝?”
“给病人喝啊!太少了吗?那再叫个白豆腐、咸菜干,可以了吧?”柳少观故意倾身向前问道:“大姐,你在家不都吃这些东西吗?”
凌鹤群一拍桌子,怒道:“天天吃这些东西,不生病的人也生病了!从来没看过你这种没心没肝、没血没泪的弟弟!”
“呃!凌兄……”岳松扬又出来打圆场。“少观也是为大小姐好,大小姐体弱,饮食最好清淡为宜。”
“清淡?”凌鹤群指了满桌的菜。“哇!真是满桌佳肴耶!东坡肉、醉鸡、麻婆豆腐、红油抄手、毛肚火锅、过桥米线,这些都是清淡的菜色吗?”
“这些是我们自己要吃的,不是给大姐吃的。”
“小二,点菜!”凌鹤群懒得再和他们纠缠,直接叫菜。
“鹤群,我真的吃不下。”柳湘湘捣着肚子。“我吃白粥就好……”
“白粥吃不饱,你这两天身体弱,还是得吃些肉。”凌鹤群见她脸色不对劲,立刻扶住她的手臂。“你怎样了?”
“我……这里人好多,酒味好重……”话未说完,人就俯身一阵猛呕。
柳少观和岳松扬立刻跳开凳子,嫌恶地掩鼻转身,而客栈其他客人也向这边看来。
环儿跳下椅子,小小手掌轻拍着柳湘湘的背。“姐姐,姐姐,不吐了。”
“我没……”柳湘湘还想说话,不料胃中又是一阵翻搅,她抓紧凌鹤群的衣袖,俯身又呕。
“臭死了。”柳少观走开好几步,露出憎恶的表情。“我们还要吃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