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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影伴樵郎 第25页

作者:杜默雨

“看你们父子的样子也知道,大家都是穷人家出身的,如今我们兄弟稍微发达了,不愁吃穿,理当帮帮人家啊!”

于樵心存感激,大声道:“多谢三哥了。”

“好了,老人家您慢慢吃,我出去忙了。”

于樵笑道:“我爹不老,他才四十出头。”

张三回头一笑:“呵!真是看不出来呢!头发全白了。”

“岁月催人老呵!”于笙不胜感慨,低头咽下了药汤。

案亲是老了,于樵偷偷注目于笙,心想最近为了他和小蝶的事,着实让父亲操心了。

如果小蝶能有好归宿,他又能让父亲安心,那他几欲撕裂心肝的苦楚也不算一回事了。爹说得好,时间会淡忘一切。

于樵阻止自己再想下去,他服侍父亲吃完晚饭,又帮父亲抹了头脸手脚。夜色渐深,于笙感觉疲乏,沉沉睡着了。

于樵收拾好碗碟,到厨房挖了一碗白饭,站在灶边囫囵吞着。

“小扮,您怎么光吃饭不吃菜呢?”进来打酒的钱七嫂唤着他。“客人都散了,他们几个兄弟忙了一天,现在外头吃消夜,一起去吃吧!”

盛情难却,于樵来到外面大堂,四个兄弟正在吃吃喝喝,李四热情地喊着:“小扮,快过来喝一杯!”

喝了酒,吃了肉,大家的话题便打开来了。

钱七拍了拍于樵的肩:“小扮,你那辆推车做得真精巧,我家小虎跳上跳下,老窝在上头的竹屋子睡觉,他很喜欢呢!”

“小虎喜欢,我再去砍木头,做一辆小车给他玩。”

“小虎都十岁了,还玩什么?”钱七大声道:“你要做推车给他,不如教他怎么做推车!”

于樵问道:“小虎不是上村塾念书吗?”

“他哪是念书的料?我只是让他认得几个字,将来不要被人家欺负了。论到讨生活,毕竟还是要学个本事啊!”

“就是啊!”李四大口吃着炒牛肉:“一技在身,受用无穷呵!就像你钱七会做菜,硬是把咱们安定客栈撑了起来。”

“是几位哥哥会讲话,把客人都给招呼来了。”钱七推辞着。

张三喝下一杯酒:“一年前,谁想得到今天啊?”

“多亏了姑女乃女乃……”赵五突然拍腿道:“哎呀!今天忘记给姑女乃女乃上香了。”

另外三个拜把兄弟立刻瞪了过来,赵五赶忙起身:“呵!呵!我快去烧香磕头,求姑女乃女乃保佑我们。”

“请问那个姑女乃女乃……”于樵终于提出疑惑:“就是供在后头的那双锈花鞋吗?”

李四感性地道:“绣花鞋是姑女乃女乃的遗物。如果不是姑女乃女乃送我们珠宝,我们哪有钱顶下这间客栈?赵五和钱七哪能把家人接了过来?我们又哪有好日子过呵?”

张三一边剥着花生壳,一边述说着:“不瞒小扮你,过去我们四兄弟专干没本钱生意,去年夏天,有一天晚上,有个小泵娘在随愿寺上了我们的船,说是要回武昌……”

于樵越听越耳熟,自从他和小蝶在水月寺重逢后,小蝶就把飘流到白云山的经过详情告诉他,还不忘担心那四位可怜的大叔。

“等等,三哥!”于樵打断了张三的故事:“你们说得那个姑女乃女乃,是不是眼睛大大的、嘴巴小小的、皮肤白白的、个子矮矮的、性子直直的,然后……很爱哭?”

趟五回到了座位:“小扮你都说对了,姑女乃女乃悲天悯人,落泪如甘霖呵!”

于樵盯住了赵五鼻梁上的微小凹痕:“你还被她用硬馒头砸了?”

四个人微微吃惊,怎么张三才讲了故事的起头,于樵就知道后面的情况?

“对了,七哥的儿子叫小虎,还有一位遭了冤狱,一位家乡闹水灾。”

“这……”四个人好象看到神仙似地。“你……你是姑女乃女乃派来的吗?”

“什么姑女乃女乃?她是小蝶啊!”于樵被牵动思绪,再也难忍相思之苦,他猛然站起,跑到后头香案,将锈花鞋紧紧地端在怀里,像是怀抱着他的小蝶一样。

“哎呀!小扮,这不能拿啊!”四个男人也抢了进来,伸手要夺。

于樵抓得很紧,大声叫道:“她不是姑女乃女乃,她没有掉到水里淹死,她是我的小蝶啊!”他的语声逐渐哽咽,终至无声。

四个人好不容易把于樵劝回桌前,钱七嫂又温了一壶酒,众人终于从于樵夹缠不清的述说中,抓出了头绪。

李四惊叹着:“原来姑女乃女乃没有淹死,飘到白云山了。”

钱七赞叹着:“原来姑女乃女乃和小扮是一对,可怎么拆散了?”

赵五悲叹着:“原来姑女乃女乃后天就要出嫁,难怪小扮伤心。”

张三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于樵,只见他一口又一口地喝着闷酒,此时已是醉眼迷蒙。

“小扮,你喝醉了,我们送你回房。”

“不!我和小蝶喝她的女儿红,她醉了一天一夜,可我天亮就醒来了,我才不会醉!”于樵大声说着,脸皮胀得通红,他直直瞧着锈花鞋,开始唱起歌儿来:

“我是一个砍柴郎哟!无钱无势,没田没地,只有一颗火热心哟!手拿绣鞋,思念妹妹,刀割心肝苦难言哟!泪珠滚滚,黑发飘飘,我与妹妹生别离哟!漫漫长路,重重高山,今生无缘来世见哟!”

赵五嫂和钱七嫂在旁边听了,拿起了手绢儿不住地拭着眼泪。

拌声苍凉,饱经世故的张三等人长叹一声,心头也怅然了。

***

于樵一觉醒来,天已大亮,他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客房,连忙起身找回父亲歇息的房间。

于笙已经坐在床上雕刻竹片。“大夫刚刚来过了,他说今天吃完两帖药,休养一天,明天就可以上路了。”

“好啊,”于樵用手抹了抹脸:“我今天再去帮三哥他们劈柴,答谢他们的照顾。”

“阿樵!你喝酒了吗?”

“唔……”于樵觉得口里仍有些酒气,忙道:“昨晚三哥他们邀我吃消夜,可能喝多了。”

“我听到你在唱歌。”

“是吗?我大概醉了,记不得了。”于樵急着出门,想要避开父亲的盘问,房门一打开,看到赵五领着一个中年人过来。

“小扮,这位大爷说要找一位于师傅,应该就是你爹吧?”

“是谁要找我?”亍笙抬起头来。

那中年人仔细瞧了于笙,大声笑道:“于师傅,果然是你!听水月寺的师父谈起的时候,我就猜是你啊!”

于笙遇到了故人,也露出难得的笑容:“阿忠兄,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哎呀!二十年不见,你怎么老成这个样子?”叶忠望向身边的于樵:“这就是阿樵啊!长得这么壮了。”

于樵不知道这位不速之客是谁,只是点头微笑。

“叶嬷嬷近年来怎么样?我好想念她。”于笙问。

“我娘她人很好,老当益壮,算命的说她会活到一百二十岁呢。”

“那是你们行善人家的善果啊!”于笙笑着。“嗳,阿忠兄快请坐,瞧我高兴得忘记招呼你了。”

“大家是老兄弟,客气什么?”叶忠直接坐到床沿,更显示出两人的老交情。

“阿樵,你过来。”亍笙唤过儿子。“这是叶忠伯父,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他的娘亲──我叫她叶嬷嬷,你该叫一声叶婆婆,亲手把你接生了下来,叶嬷嬷也是你的救命恩人,我们父子欠叶家的恩情,一世也报不完。”

“于师傅,说什么恩不恩情的,太见外了吧!”叶忠呵呵笑着。

“叶伯父。”于樵唤了一声,他还是不懂叶家的恩情是怎么一回事。

“阿樵不认得我了。”叶忠审视着于樵的面容:“这孩子长得真好看呢!阿樵,你小的时候,喝过我家娘子的女乃,我还让你当马骑,你大概都忘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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