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人家会冷。”胡蝶耍赖的倾身贴近他。不只因为冷,她还舍不下他怀里那种安适温暖那种会让人著迷、心安的感觉。
庄晓梦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抱著一个大姑娘,这会毁了一个姑娘家的名声。可一望入胡蝶那哀求的大眼睛,原本义正辞严的拒绝全化成了宠溺——
面对她,他竟发觉自己愈来愈难说出拒绝的话语。
换过衣服胡蝶在禅房找到庄晓梦。
她轻手轻脚的来到庄晓梦的身后,调皮的伸手捂住他的眼睛,玩起她常常和家人玩的游戏。
“猜猜我是谁?”胡蝶故意压低声音,吐气如兰的在他耳边轻语。
他虽然心无他念,可是,仍不免红了耳根。
“蝶儿,别这样玩!”他尴尬的轻斥。
他原是想来禅房籍著塑陶来整理自己愈来愈下受控制的心性,可就连手下的陶土,也全不由自主的塑成胡蝶那清灵的脸庞。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悄悄入侵他的心头的?当他发觉时,她已经侵入得这般深,仿佛他的思绪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就是想她,就是放不下她。
“这是什么?”胡蝶转到他的面前眼尖的发现他手中已然成形的陶像。
庄晓梦连忙将陶像移到他的身后“没什么!”他再度红了脸。
“让我看嘛!”他愈是躲躲藏藏!她就愈好奇而愈好奇她就一定要知道。
庄晓梦说什么也不想把自个儿的、心事泄漏出来,“没、什么好看的。”
胡蝶的脸色一下子暗下来,“为什么不让我看?你为什么对每一个人都好,就独独对我这么小气?难道我真的很讨人厌吗?”她的声音隐隐有些哽咽。
庄晓梦怎么都没想到开朗的胡蝶会说哭就哭,一下子慌了手脚。“你别哭呀!”
胡蝶趁著他手忙脚乱,一把抄走他手上的陶像。
“哈!”她顽皮的对他扮了一个好大的鬼脸,“你上当了!想也知道嘛!我哪有那么容易哭?”
“蝶儿!”庄晓梦摇头叹息。不过知道她不是真的哭,倒让他松了一口气。
胡蝶拿起手中的陶土一瞧,一阵惊呼逸出她的口中,“这是我吗?”她抬眼看著他。
庄晓梦微点燥热的脸,他不想承认都不成,因为明明白白的事实让他根本否认不了。
“你的手好巧喔!你把它做得比我还要好看耶!”胡蝶惊叹的说。
庄晓梦小心的瞅了她一眼,“你不会生气吧?”他揪著一颗心,担心会惹她不高兴。
胡蝶用力的摇摇头,笑道:“我为什么要生气,我就知道你做什么都是最棒的,这烧好能不能送我?我一定会好好的保存。”
“你喜欢”庄晓梦顿时放松心情微微一笑。
胡蝶绽出了一脸的欣喜,眼底问过一丝决然,“你的一切我都喜欢。”
简单的一句话,却震动了他的心湖漾起点点涟漪——
他虽心旌动摇仍是强抑下自己那朴朴乱跳的心。
“姑娘家别老是把喜欢、讨厌挂在嘴边,一不小心就会有人当真的。”他用训诫的话拥去胸中的悸动。
“其他的人怎么看我不管,可我要你是当真的。”胡蝶大著胆子说。
打第一次见面,她就喜欢他那如春风拂柳的贴心性子这放了多年的情感,於再相见时非但没有变淡,反而日渐的加深,深到让她足以明白
她要的就是他!
庄晓梦瞠目错愣,情不自禁的看入她那片清明的秋眸,却无法把他听到的话和他心中所想的意思画上等号。
她说的真是他听到的话吗?
细数自己,他是一个人人眼中半途而废的懦夫,她难道不明白吗?她怎么可能对著这样的他说出这样的话?
“你不说些什么吗?”她两颊泛著红云,眼儿落著初春的情潮。饶是胡蝶再怎么率性,她到底还是个姑娘家,面对这尴尬的场面,仍是会羞怯。
他定定的看著地许久,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叹一口气,轻声的说:“你先听我说完一件事,然后你再告诉我,你的感觉是否依旧好吗?”
胡蝶本想说她不管听或不听,这答案断是不可能改变的!她不轻易动心,可一动情,便是一生一世。
但她也看得出他将要出口的话对他来说有多重要,於是她乖乖的点点头,等他把话说下去。
“你应该知道我娘是我爹的妾当初,我大娘会让我娘入门是因为我娘有了我,所以,我大娘并不喜欢我,再加上晓生出生后,我娘和我的处境就更辛苦了。”
他的语气中并没有为自己的身世抱屈,反倒平静得像是说着他人的过往。但或许就是那样的经历,才会造就出如庄晓梦这样平静温和的男人吧!
“你那时一定很不好过。”和柳吟秋交过手的胡蝶知道那女人的恶毒,她相信他小时候的处境,绝不会是‘辛苦’两个字可以一笔带过的。
“幸好我对厨艺有几分的天分,我爹发现后,就极力的栽培我,虽然学厨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可是一想到我娘甚感欣慰的笑容,我对学厨反而比一般人更热中。”庄晓梦用力交握一下双手,似是陷入过往的思绪中,不再说话。
正当胡蝶以为他不打算再说的时候,他又开口说了下去。
“或许是我进步得比较快,我和我爹的关系从亦师亦父渐渐变成较劲的对手,在每一次的比赛中我有种渐渐赶上我爹的感觉,而我也一直以为我爹等着的就是我青出於蓝的那一天,可是,我错了!我太低估人求胜的。”原本平静的他,声音渐渐出变化。“发生了什么事?”她是一个好听众,好奇的问道。
“我知道我将会羸而我爹也知道但他并不想这么早就卸下他不败的地位,於是他照著一本记载天下极致美味的食经而做了一道名为‘三脚羊’的料理,在试吃后,我承认自己失败,因为那味道是我从来没碰过的极致味道。”他突地倒抽一口气,仿佛那许久之前的味道又在他的口中苏醒过来。
“三脚羊?”胡蝶思索著脑海中仿佛曾有的熟悉记忆,一闪而过的灵光,让她不觉双手捂住嘴抑止到口的惊呼!嗫嚅道:“你说的不会是那种——那种——”接下来的话,她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没错,三脚羊就是人!”庄晓梦替她把话接下去。“而那本食经记载的三脚羊用的是才断脐的新生婴孩。”
胡蝶的胃微微泛酸欲呕的不断涌上心口,你什么时候才发现那是——对不起——”她再也说不出任何话。
“不用抱歉,我刚知道的时候,比你的反应还糟,我是当场就吐出来。”庄晓梦的声音竟有一丝颤抖。
接著他又停了许久才又开口,“可这还不是最糟的。”他几乎是咬著牙说出口。
“不是?”胡蝶可想不出还有什么比这更糟的。
庄晓梦闭上眼睛,他的声音变得又低又沉,“当我到我娘房中去找我娘的时候,却看见我娘已经上吊自杀。”
胡蝶心疼的将他的头拉靠在自己身上,一个人怎么能独自承受这样的磨难?
庄晓梦激动的挺直身子,仰天厉啸!“我才发现——天哪!那才断脐的婴孩竟然是我娘刚产下——我的亲弟弟。”虽然是那么久以前的事,可他一思及那情景,心疼的感觉不减当年。
“什么?!”胡蝶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听到的会是这么一个惨绝人寰的故事。
“这样你还能说喜欢我吗?你还能说喜欢这个吃了手足、害死亲娘的我吗?”他认命的等著胡蝶反悔,等著她把表白收回绝然弃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