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母亲这么说,朱骥云自然是最了解这话的背后是在暗示什么,顿时神情僵硬,全身的肌肉也绷紧了。
“王妃……”滕王爷发现儿子的神情不对,连忙提醒妻子。
滕王妃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马上改口道:“我的意思是说只要是孙子就好了,王爷,是不是?”
“没错。”他用力点头。
“媳妇也希望能达成公公和婆婆的心愿。”青黛似乎感觉到他们父子和母子之间的紧张气氛,有些困惑和不解,不过嘴里还是温顺地答允。
“你能这么想就好了。”滕王妃很满意她的回答,但是接下来话锋一转,还真是让人很难一下子就适应过来。“不过……我却听说世子昨晚没在新房过夜,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青黛并没有立刻回答,她等着身旁的男人自己开口。
朱骥云淡声回道:“因为晟儿昨晚太贪玩,让大家都找不到人,所以等孩儿回到新房时,夜已经很深了,所以才决定让她早点休息。”
“娘听吉祥婆子和婢女说的可不是这么回事……”滕王妃先礼后兵,方才的和蔼换上了婆婆该有的威严。“她们说是媳妇不让你待在新房,赶你出去,还不等新郎倌来揭头巾,自己就先取下……”
“娘何必听信下人说的话。”他口气更冷了。
滕王妃自然不会责备儿子半句,于是把矛头转向了媳妇。“世子妃有什么话说?又该如何解释?”
依旧不发一语的青黛始终垂着螓首,她不会唯唯诺诺地乞求原谅,也不会愚蠢地把责任通通往自己身上揽,所以干脆不开口。
“怎么不说话?”滕王妃决定给媳妇一个下马威。“别以为进了王府,就一定能坐稳世子妃的位置……”
朱骥云寒着脸孔。“娘,够了!”当年母亲也是用同样的语气对晟儿的生母说,他没忘记她被吓得脸色发白,不停地发抖,他不允许同样的状况再次发生。
“可是……”滕王妃还想说些什么,就被滕王爷给阻止了。
“好了,事情都过去了,就别再追究。”滕王爷对妻子使了个眼色,不希望又把关系给闹僵了。
夫婿都说话了,滕王妃只得不情不愿地把话咽了回去。
滕王爷对着儿子和媳妇说:“你们可以下去了。”
“媳妇就先告退。”青黛直到这时才出声,福了之后便跟在夫婿身后步出厅堂。
走在廊下,她静静地觑了下走在前头的男性背影,似乎满怀心事,那是自己无法介入,也不让任何人能够进去的领域。
看来这座王府有许多得去好好探究的地方,青黛已经有了这样的认知,因为往后数十年都得在这儿生活,如果不想就这么懵懂度过,那么便得去挖掘,只是不知该从何处下手罢了。
青黛主动先开口说:“谢谢相公方才替我说话。”
“这是我的责任,不须言谢。”朱骥云不会再犯下同样的错误,他曾经没有保护好一名女子,所以这次一定要做到。
这个男人看来冷漠,不苟言笑的,仿佛在自己的周遭设下层层的保护网,不准他人靠近,可是实际上却是责任感很重,也有属于他温柔体贴的一面,在这一刻,青黛终于愿意打从心底承认……他是她的丈夫。
“往后相公也不必替我操心,无论公公婆婆说了什么话,我都不会放在心上,也能冷静应对。”这是她的回报。
朱骥云偏头看她,眼底的讶异一闪而过。
“这不就是相公最担心的,怕我无法承受公公婆婆施加的压力。”青黛盈盈一笑,亲自见识过公婆的厉害之后就明白了。“如果方才相公没有开口说明原由,主动扛下责任,任由婆婆来指责我,那么情况就会不一样了。”
他听到自己问:“怎么个不一样?”
“我自会像个受尽委屈的媳妇,跪下来认错,流着眼泪请求公公婆婆原谅,然后从此对待相公……客气疏离,宛如陌生人,可不会像现在这样随兴地说着话。”她柔哂地说。
“这是你表达生气的方式?”朱骥云以为她是因为受过良好的教养,所以总能用优雅的笑脸来面对任何人,不过这席话让他有了另一层的认识。
“相公不会想看我真正生气的样子。”青黛笑得更娇柔了。
“那么现在呢?”他开始明白不能小觑她。
“至少相公不用担心我受公公婆婆欺负,然后哭哭啼啼地去向你诉苦。”青黛想先让他了解自己,或许他也能渐渐打开心胸,愿意让她了解他,不求彼此相爱,但求做一对可以交心,也谈得来的夫妻。“所以我现在把话说白了,也希望到时不会让相公为难。”
朱骥云心中的大石仿佛放下了一半,能有这样的自觉和醒悟,也表示她并不脆弱,跟晟儿的生母相比,可以说是坚强多了。“只要别被冠上不孝的罪名,都在我的容许范围之内。”
“谢谢相公。”她就是等他点头。
瞅着青黛眼底的光芒,那意味着战斗,不会乖乖等着挨打的,这样耀眼的眸采出乎意外地撩动朱骥云空寂已久的心扉。
不行!他不能就这样被吸引了,这桩婚事自己早就想好,只能与她当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不能产生感情——朱骥云在心中提醒自己。
“如果方便的话,可否现在就去看晟儿?”青黛冷不防地提出要求,因为她有种预感,一切的症结都在那个孩子身上。
“改日吧。”他缓和下来的表情又凝肃了。
“是,相公。”看来还是不行,青黛只能把脚步放慢,一步一步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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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听到王府外头传来打更的声音,就知道已经子时了。
青黛睡在床榻的内侧,尽避有点困意,但是不确定丈夫会不会回房,会不会要求行周公之礼,在在都让她辗转反侧。
新房内只有微弱的烛火,以及翻身的声响,直到门扉被人推开,高大的身影跨进房来,然后又顺手关上。
朱骥云没有唤人进来伺候,自己月兑去袍子和鞋,然后钻进锦被中,直挺挺的躺在床榻的外侧。
尴尬的气氛持续了片刻,他才出声打破沉默。
“我不会碰你的,你快睡吧。”朱骥云似乎知道枕边人还醒着,低哑地说。
原本屏住气息等待他接下来动作的青黛不禁愣了一下。“如果相公是因为顾虑到我的身子还没恢复,在这里先说声谢谢。”不过她也明白丈夫有权利要求圆房,而自己也不能拒绝。
“不完全是这个理由。”今晚若再没回新房,只怕爹娘明早就会质问妻子,他只好拖到这么晚才进来。
青黛望着漆黑的帐顶半晌,缓缓说道:“……相公不妨说来听听。”
“我……不想再有孩子。”朱骥云困难地启齿。
她在心里琢磨着这句话的意思。“那么为何要娶妻?”
“为了爹娘,为了身为独子的我,肩负着传宗接代的责任。”在黑暗中,话似乎也比较容易说出口,而且既然起了头,那么也就趁这机会跟她一次把话说清楚,于是朱骥云又深吸了口气,坦白说道:“……所以我不得不娶。”
“那么既然非娶不可,为什么又不要孩子?”话一出口,青黛便很快地想通了。“是为了晟儿?相公担心晟儿身为长子,失去他该有的地位?”不只是皇亲国戚、王公贵族,在百姓中也是常有的事。
朱骥云果断地回答这个问题。“晟儿并非我的嫡长子,所以无法拥有继承权,但他是我的亲生儿子,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