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房间里原就有的电话,虽是免费提供,但是她连房租都是免费的,也就不好意思再占用电话,更何况她连赚钱的时间都赚不够,哪来的时间和人家电话聊天?所以她几乎没有把这儿的电话给过人,怎么可能会有人打电话给她?
等等!她突然想起她曾把电话给过一个人!
她连忙接起电话,那话筒传来的果然就是她脑海中的人儿。
“喂?可情?怎么会打电话给我?是不是稿子有什么问题?”若月不解的问,她知道楚可情也是大忙人,根本也没有什么时间可以和她闲话家常。
“我还稿子咧!你怎么可以放我鸽子,不是说好今天交稿的吗?为什么到现在稿子还没有出现?”电话那一头是楚可情气急败坏的声音。
“稿子还没到?这怎么可能?我已经请人送过去了呀!”若月整个人弹了起来,一手抚着似乎又隐隐作痛的头。
“你请的是什么样的白痴?就送个稿也会送得连人影都不见。你知不知道上头会出叁倍价钱就是赶着要东西,现在什么都没有,你教我怎么交代?”或许是真的等急了,也或许是被上头的人逼急了,这会儿一向好说话的楚可情的口气也冲了起来。
“稿子没有到你的手中是我的不对,不过,你讲话不要太过伤人,他就算是白痴也只许我骂他,你没有资格这样讲他。稿子我一定会在今天交到你手中,不然别说叁倍工资,就连本来的工资我也不要了行吗?”若月也吼了回去。
若月这一吼,原本楚可情高涨的怒火反而消失的无影无踪,语气里满含着惊疑。
“你没说错吧?你不要钱?你是病了还是疯了?还是我打错电话?钱耶!我竟然听到一向视钱如命的白若月说出这种话!那个替你送稿子来的是什么叁头六臂的人物,竟然可以让你这样护着他?”
套句现代用语,文雅一点的说法是天哪!这真是太神奇了;而直接一点的用法就是看到鬼了!
要若月把到手的钱就这样往外推,这比在这科学的年代见到鬼还难!而她刚刚真的听到这种话从若月的口中说出?!
“我哪有护着他?他也不是什么叁头六臂的人物,他只不过是一个我上辈子欠了他,这辈子来讨债的人而已。”若月没好气的说。
如果不是她上辈子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这辈子她怎么会让他给缠得月兑不了身呢?
“是喔!你怎么说都行,只要快点把稿子给我,你高兴指着太阳说是月亮我也没有意见,就这样了。”说完,楚可情也不等若月回答就挂上电话,让若月到口的反驳只能硬生生的吞下肚子。
若月没好气的把话筒用力的放回电话上,就像是恨不得这电话是某个人的头一样,某个该为这一切负责现在却又不见人影的人的头。
“小力一点,我这老屋子的老东西可禁不起这样的折腾。”
花女乃女乃的声音突然出现,吓得若月差一点掉下床。这花女乃女乃走起路来可真的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如果花嫣儿不明说她是人,她绝对会把她当成鬼。
“花女乃女乃,怎么这么有空?”即使内心早诅咒过千八百回的死老太婆,若月还是一脸陪笑的说,毕竟她现在住的这个地方可是人家的,识时务着为俊杰嘛!
“你还有时间寒暄?你不怕那小伙子一去不回,说不得是在哪儿找不着路了。”花女乃女乃瞟了若月一眼,眼中的犀利直教若月心惊。
一种古怪的想法蓦地在若月心中窜出,令她机伶的打起冷颤来,看来她下次得学聪明一点,可别在心里偷偷骂,说不定这老太婆还真听得到。
“他丢了关我什么事?”纵使心中已经因为老太婆的话而有些动摇,若月的脸上仍一副与我何干的表情。“说不定他是恢复记忆,自己跑走了咧!”
“嘴硬!不过要是婆婆我让人家这么侮辱,我也会跑走算了。”花女乃女乃耸耸肩。
“什么侮辱?”若月防备的瞪了花女乃女乃一眼说。
“咿?你这小丫头片子可别欺负我人老了耳朵不灵光,还是你一向骂了人之后就算了?那真是可怜了呆呆傻傻的笨小子。”
若月脸一红,“你怎么知道?是他说的?”
“那呆呆傻傻的小子会说什么?这可是我的地盘,会有什么事我不知道的?”花女乃女乃丢给若月一个“你也太小看我”的不满低哼。
“那又怎么样,我说的都是实话。”若月仍是倔着性子硬着嘴,说什么也不肯认错。
“是呵!实话,反正那个笨小子只是一个失去记忆又没什么用的大麻烦,又不是你什么人,就算他在外面真的被人骗了,或死在外头也不干你的事,我这老太婆能做的,也就是每天多注意一下新闻,看看哪边是不是出现了什么没人认领的无名男,也算是做足了人情。”花女乃女乃故意在若月的面前一番又唱又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在说相声呢!
“老太婆!你太夸张了!”若月又不是笨蛋,哪会听不出来老太婆的意思是那个白痴阿生如果有事,该负最大责任的人就是她。
“呛丫头!你心里有数!”花女乃女乃露出一个心知肚明的笑容。
※※※
她一定是上辈子欠了他的,不然为什么她这辈子会这么倒楣遇上他呢?
若月站在街上东张西望,看着四面八方的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该从哪一个地方找起。
她从来不知道找一个人原来是一件这么困难的事,而且要找一个没有过去的人,更是一件难上加难的事。
阿生忘了从前的记忆,他根本就没有地方可以去,这外界所有的一切对他来说,等於是个陌生的地方。她一定是发烧发过头了,竟让这样一个人去帮她送稿子,这无异是丢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上街嘛!
不过,她就算想反对也没有用啊!
她还记得他坚持要帮她送稿子时,那副不容分说的样子,令她无法反驳,而早就快虚月兑的她,更是连一点反对的力气也没有。
可是你自己也有错吧!她试着不去理会却又不停在她脑中冒出的声音。如果你不是坚持一定要出门交稿的话,那个怕和人接触的笨呆子会这样做吗?
和他相处这段日子以来,她心中也隐隐明白,他大概不是个习惯和人接触的人,因为她发现,每一次有人接近他,他都会不自觉的紧张,虽然他的脸上仍是那温和的表情,可是若月就是能感觉到他体内就像是被人拉紧的弦,紧紧的绷着。
她常常这么想,这时如果有人有些突兀的举动,他会不会像小兔子一般拔腿飞奔?
如果她猜得没错,他一定是个从小生长在一个被保护得很好的地方。若非如此,他一个二十七岁的男人,如何会有着孩童般的单纯和脆弱?
她一向明白,现实的残酷如何能将那两样东西活生生的撕裂和吞噬,然后人们会为了自己曾有的天真感到悲哀和可笑。
若月甩甩头,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那个天真到近乎白痴的阿生,连个影子都还没有着落,她还有时间站在大街上想这些有的没的?像他这样不解世事的男人,一个人在外头,无异像是将一只没有反击能力的小绵羊丢到狼群之中。
想到这里,若月止不住的打了一个冷颤,她想起社会被种种光怪陆离的事件,像他这样不了解现实的人来说,什么可怕的事情都是有可能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