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张是一张遭受人为破坏的雨林和正常雨林的对比,它和接下来的几张照片同为一组,不同的只是两种情况在照片构图上所含的比例,试图以静态的图片表现出雨林破坏情况的动态感觉。
第三张是静静躺在雨林深处,像手术后的蜈蚣痕迹的马代拉——马莫雷铁路,衬着昏暗不明的光线,低诉着它看似壮观下的悲哀。
第四张……第五张……第六张……
愈用心去看这些照片,江昀愈觉得她妈妈说的话一点儿也没有错,她的那些文字充其量只是从《百科全书》上抄下来的介绍,一点也没有表达出这些照片的生命。不仅如此,反而还扼杀了它的空间,难怪会被说成是垃圾了。
她拿起桌上原先写好的那些稿子,用力撕成了两半,再一个使劲又对撕成两半。就这样一直撕到她撕不开为止,然后一把丢进身旁的纸篓中。
望着纸篓中粉身碎骨的稿子,照理说,她该为她的轻率感到心痛和不舍的,因为她一向不是这么任意妄为、没有一点计划的人。可是她发现,她不仅没有一丝不舍,反而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原来偶尔冲动的感觉还挺不赖的嘛!她微笑地想着。
突然,她的嘴角冻住,她的眼光定在几张照片上。
那是她的照片!她吃惊地张大眼。
不!正确来说,那是看起是她,可是又不完全是她的照片。
照理说,知道这里面有几张照片的主角是她并没有什么好讶异的,而且照片她来来回回也看了好几回,她当然知道这些照片拍了些什么。
她吃惊的是,上面的人是那么的活泼,笑得那样灿烂,无拘无束得像个雨林中的妖精,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也能够这样开怀大笑、生气皱眉,拥有这样丰富的脸部表情。
前几回为了避免心痛,她看照片总是不让自己深思,匆匆地顺手翻过,深怕会在自己的相片中看到自己对他赤果果的爱意,所以总是不敢正眼看这些照片,才没有发现他的照片竟然诉说着这么多感觉。
这就是他眼中所看到的她吗?
在她指称他的感情只是暂时迷惑的同时,他却透过相机看到了那个连她自己都不了解的真实自己。
她就这样呆呆地看着照片中那个熟悉却又陌生的身影,那个在纪强的镜头捕捉下一览无遗的真实性情,泪水不知何时又悄悄地泛滥、滑落,无声无息。
她吸了几口气,伸手拿过纸和笔,在模糊的泪影中,她开始在稿纸上写字。
※※※
江昀在“有梦园”精致的木造桌椅间找寻凌若月的身影。
“我没有迟到吧!”她对着早已在座的好友问。
“是我来早了。”凌若月摇摇头,并示意江昀在她对面坐下,“你最近瘦很多,别忙坏了自己!”
也难怪凌若月会这么说了,才短短的时间中,在工作和心理压力下的江昀整个人瘦了一圈,让她原本就大的眼睛,在小脸的衬托下更是大得惊人,而且还有不少的红血丝。
“书已经出版了,我会有很多时间照顾自己的。”
江昀轻描淡写地说。
“就是那本《脉动》摄影集是吧!听说才出版三天就再版了,而且还引起了全球的一阵环保热潮,我还记得《纽约时报》将它评为年度不得不看的好书,而且还以专题来报道,说这是一本文字和相片的绝妙对话,恭喜你了。”凌若月提起那一本书也是一阵激动,因为它受欢迎的程度几乎快成为出版界的神话了
“是他的照片拍得太好了。”江昀把一切的功劳都推给纪强,她不过是写出他眼中的世界而已。
“没有你的文字,他的照片也没有办法表现得那样淋漓尽致。”凌若月不赞同地说。
“没有我的文字,他的照片一样能感动无数的人,可是.我却是因为他的照片才更了解我自己,单单这一点就足已证明一切。”江昀也不争辩,只是静静地说着。
“你说的‘风’就是他?”凌若月也是拿笔杆的,敏锐的程度绝不亚于一般人。
江昀知道凌若月说的是书上最后的那一段话。她点点头,也不否认,反正她都这么写了,再否认反而显得虚伪。
“好巧,他也是风象的双子座。挺讽刺的吧!一个金牛座的女人竟然会爱上一个双子座的男人,你不是常说这是标准的急惊风遇上慢郎中吗?”
看来,星座还真有那么几分可信度,在他们两人的关系之中,她不就是那个后知后觉型的人吗?
“你别告诉我你是为了这个理由而没有自信,就决定放弃感情!”凌若月的眉毛都快打结了。
扁是看到江昀那种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就恨自己怎么这么聪明,每次都猜得这么准,连失误的机会也没有。
“我只是不想让他以后后悔。”江昀低声说。有时候,她总觉得她这个朋友有看穿别人心思的本事。
“拜托!”凌若月用手抚了一下额头,一脸受不了的表情,“我可不可以大胆地假设,你写那一篇文情并茂的文章,为的只是诚实地写出你的心情,并没有任何想挽回的意思?”
“当然没有!”江昀不见血色的脸—下子涨起了红潮。
“天哪!要不是看在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分上,我一定要向你收医药费,我迟早会因为你的话而吐血。”凌若月是一个金钱至上的女人,惟一能让她例外的,大概就是江昀这个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了。
“为什么?”
“你还有胆问我为什么!”凌若月一个眼睛瞪得都快比两个大了,这种情况通常只有在她“见钱眼开”
的情况下才看得到,“我不是早告诉过你,星座的配对只是一种基本理论,它的功用只是帮助人更能和他人相处,星座合不合是一回事,感情是决定在两人的努力够不够。如果两人不努力,即使两人的星座是百分百的登对,分手也是迟早的事。”
“我知道。”江昀小声地说。
“只说知道有什么用?知道了就去做,难道你就这样放弃了?你一向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不是吗?”
“做?做什么?”江昀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这还要我教你吗?去找你的‘风’啊!”
“找他?”
凌若月翻了一下白眼:“你什么时候变成九官鸟了?别一直重复我说的话。”
“可是,我曾经拒绝了他,现在再去找他……”江昀好犹豫。她这样做的话,不是太出尔反尔了吗?
而且,一想到在机场他离去时的表情……
“反正你也拒绝过人家,给人家一次拒绝你的机会很公平呀!”凌若月打哈哈地说,看到江昀快哭了的表情,她只好举起双手连忙安抚,“开玩笑的啦!他不要你是他笨,这么笨的男人,没有他可是你的幸运哪!”
“真的?我该去找他?”
“安啦!”凌若月给江昀一个一切都没问题的手势,“你问的那个问题根本不是问题。”她笑笑说。
江昀最大的问题不是该不该去找他,而是——
说不定以双子座急惊风的个性,她还没出发去找人,人家就先找上门来了。
※※※
江昀和凌若月道别之后,驾着她的车子慢慢地往家的方向前进。一路上,一颗心想的全是纪强,他的风趣、他的热情、他的不按牌理出牌,甚至是他的阴晴不定。
想见一个人的时候,如果不能马上见到,那分思念就会像酸—样渗人心底,将心情腐蚀出千百个孔。
从没想过自己也可以去找纪强的江昀,在听过凌若月的话后,她发现心中埋藏的思念竟像是发了芽一般不可收拾,让她再也无法否认自己想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