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正祺有些不明白的看着玄如尘,从这个死人的名字上,他实在听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他不是死了吗?”他不解的问。
“死的是顾继强。”
“顾继强?那和我接触的……”
这突来的答案令严正祺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他被这件事的可能性震住了,如果一直和他接触的人是顾玉成,那他不就成了被人利用的工具?
“是顾玉成!灭了玉门堡的人也是他。二十年前,他灭了‘北方修雄’之一的玄武庄;二十年后,他又亲手毁了玉门堡。”
“可是,玉门堡不是他的家业吗?最重要的是,那些人不都是他的族人?难道他疯了?”
严正祺不是不相信玄如尘,只是,此事委实太过离奇,教他一时之间实在难以信服。因为,武林上的并吞是常有之事,所以,顾玉成灭玄武庄不足为奇;可是,他又为何残杀自己的族人,毁了自己好不容易建立的家业呢?
“情爱真是太伤人!”
玄如尘摇摇头叹口气,眼光落在丹雾身上的那一剎那,一下子又充满了无限的爱恋和怜惜,但在调开眼光的同时,瞬间又回复他的冰冷。
玄如尘脸上并没有任何的变化,就连声音也没有高低起伏,他只像在报告一件事情般,把这件事的前后因果关系解说一遍。可是,他冷冷的言词中,却让严正祺听出有如酷冬寒冰似的愤怒。
真不愧是玄如尘,平常人的怒意都是火辣辣的,而他不但人冷,连怒意都有着极寒的冷冽,像是连人心都能结冻似的。
严正祺突然觉得,玄如尘比他想的更深沉,一个人能够散发这样的气势,任何人惹上他实在是极为不智。看来,顾玉成这只老狐狸这次是栽定了。
“你现在要去哪里?”严正祺明知故问。
玄如尘也不怕他知道,他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之后,只回了一句:“了断!”
深深的看了沉睡的丹雾一眼之后,他像鬼魅似的剎那间消失了踪影。
※※※
太阳在天幕中西落,换上的是玄如墨墨的灰色。人总说太阳是公平的,照射在每一个人的身上,其实,最公平的该是夜色。因为太阳再如何的公平,也有照射不到的阴暗角落;而夜却一视同仁的将黑暗笼罩在每一个一的身上,在暗夜之中,所有事物都是一片漆黑。
这样的夜最适合进行一些黑暗的事,例如偷窃、打劫、秘密集会、地下交易、复仇……
是的!就是复仇!因为复仇是多么浓的黑暗组成的一个字眼,那种黑暗就像是凝固的血的颜色,会让人连呼吸都倍觉沉重。
所以,所有的人可以在太阳光下说谎,却无法在黑暗孤独的时分面对自己,尤其是做了亏心事的人呵!
夜是最骇人的牢狱,一点一滴引出心中的罪恶,并用恐惧紧紧攫住……
“你还想逃吗?”
如另一个空间的飘浮声音,在漆黑的夜中,不知从何而来;却又在夜的掩饰之下,好似来自四面八方的任何一个方向,教人闻之不免心颤。
“你……你没死!”顾玉成惊骇的对着黑夜大叫。
他抽出手中的刀子,盲目的向四周乱砍,身上的冷汗像是雨水般的一滴接着一滴落下。隐身在暗处不知将从何而来的威胁,往往才是最骇人的。
突然,玄如尘像是鬼魅般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顾玉成的身后,把顾玉成惊得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跌落在地上,手中的刀子也月兑手离去,而在惊慌和夜色的掩藏下失了踪影。“你……你是人是鬼?”顾玉成瞪着一身玄衣,在黑夜中看不分明的玄如尘,全身不由自主的打起颤来。
“我是人,也是鬼,从来就是如此。”在夜风中,玄如尘的声音诡异得像是野兽的悲鸣,却又让闻者心酸。
剑影一闪,玄如尘的寒水剑已直指顾玉成的咽喉,光可鉴人的寒水剑身映出了顾玉成这一代枭雄恐惧的脸色,反射在他们两人的眼中。奇怪的是,当顾玉成一看到他自己的狼狈脸色时,竟然奇迹似的让他又恢复平静。这一刻,他看起来又是那个雄霸一方,人人不免敬他三分的玉门堡堡主。
“要杀、要剐随你,但我只想在临死之前知道一件事,弱心……弱心她好吗?”
这个让他执爱一辈子的女人,让他临死仍牵挂不已。
唉!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玄如尘的眼光闪了闪,怒瞪着眼前的男人,是他让他的脸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是他害死了他的娘亲;更是他让他背负了克死族人的罪愆。这些他都可以不计较,可是,他竟把丹雾伤得这么重……
这种种的一切,教他怎能不恨,又怎能不怨?
可是,此刻,这个男人在他的眼中,只是一个因爱成狂的男人。在以前,他或许不能了解这种心理,但在丹雾进入他生命之后,他虽不赞同他激烈的做法,但却也明白爱是如何牵动人心。
“你真的想知道?”玄如尘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我给你两个选择,你是不想死?还是想知道我娘的下落?”
他暗暗下决心,如果顾玉成说他不想死,那他就一剑杀了他;如果他情愿知道他娘亲的下落,那他就放过这个至少是真心对待他娘亲的男人。
不看别的,只为了他还有那么一颗真心。
“我找了她二十年,我不想再等另一个二十多年,我要你说她在哪儿,或许我死了,还能藉一缕魂魄去见她。”顾玉成一脸的坚决。
玄如尘慢慢的抽回手中的剑,默默的转身离开,反正他已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你不能走!你还没有告诉我弱心的下落!”顾玉成以极快的身法挡住在玄如尘的身前,他不死心的问。
对他来说,他可以不要命,因为他的弱心是他爱逾性命的女子。“我娘在玄武庄。”玄如尘低低的说。
“不可能!玄武庄是我踏平的,那里根本没有弱心的下落;就算弱心已死,她也总有块墓碑吧!”
彼玉成一点也不相信玄如尘的话,多年来,他一直不停的寻找杨弱心,他非常确定杨弱心没死,因为他一直没有找到杨弱心已死的证据。
现在的玄武庄早就是一堆断垣残壁,根本没有一点人烟的迹象,他一向纤弱的弱心妹妹怎么可能自己住在那种地方?
“我娘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了,你找的人早就不存在了。”
“不可能!你骗我!”顾玉成怎么能相信,他花了大半辈子在找的女人早就不存在这个世上了。
“二十年前,你造的谣确实让我爹对我娘起了疑心,我娘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只好选择投井自尽。”
“自尽!不会的,弱心妹妹她……”顾玉成拚命的摇着头。这教他如何相信?他竟是害死她的祸首呢!“你一定是骗我的对不对?这绝对不可能,我从没看到弱心的墓,她不可能死了。”
找寻弱心的下落,是他多年以来唯一活着的理由,也是他的一切啊!
玄如尘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我娘是投井而死,我爹认为这是家丑,家丑不可外扬。可怜我娘死了,却不能入土为安。”一想起这件事,教玄如尘又不得不恨。
彼玉成像是没了气,一下子整个人跌坐在地上,他像是失了魂的猛摇头,口中还不停的喃念着:“弱心,我对你做了此什么?我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原谅我!”
一阵狂啸,他反手往自己的天灵盖打下去,速度之快,让玄如尘想救他也没有时间,只留下满地交织着悔恨的血,和空中那句浓得化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