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关轩雅便想坐起身,他已经躺腻、躺烦了。
“要是真的不舒服就好好躺着,不要勉强……”虽然篷车内光线昏暗,不过司徒芍药还是能看见身影的晃动。
必轩雅不期然地闻到一股浓浓的中药味,不过并非自己身上长年累积的,而是当“他”靠近时,从“他”身上飘过来,因为家族经营药铺生意的关系吧,反倒有种亲切感,整个人也放松下来了。
“我这会儿已经好多了,坐着没关系。”关轩雅喘了口气,才又开口问道:“周大夫和其它人呢?”
“他们坐在另一辆马车上,就跟在后头。”司徒芍药朝在外头驾驶马车的年轻人嚷道。“白术,速度慢一点!”
说完,马车果然渐渐慢下来了。
第1章(2)
“咳、咳。”关轩雅忍不住咳了几声,一只柔软的小手立即伸了过来,探测自己额头上的温度,让他脑中不禁闪过一丝困惑,因为这种触感不像是男子所有。“不要紧的,请不用担心……咳,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
“通常顽固的病人都是这么说,我可是见多了,等到知晓病情严重时,再来哭得呼天抢地也已经太迟了。”司徒芍药哼道。
必轩雅轻笑一声。“这倒也是。”
“我是在骂你。”还笑!
“我知道。”他唇畔的笑意又深了些,因为关轩雅分得出是恶意还是好意,只有感激,岂会不高兴。
司徒芍药横他一眼。“你这人是真的没脾气,还是太会忍气吞声?”
“应该都有吧。”关轩雅淡淡一哂。“只因为不想带给别人麻烦,造成身边的人的困扰,所以……才会拚命压抑自己的情绪。”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对个初次见面的人说出心里话,这是连对亲手足都不曾说过的。
司徒芍药索性过一下当大夫的瘾。“把你的左手给我。”
闻言,关轩雅纳闷地把左手伸了过去。
“让我看看……嗯……”司徒芍药有模有样的掐着他的脉搏。“依我的判断,你生的不是什么大病,而是气郁、多思虑,这种人易招心脾肝虚症,要先让气血调畅,所以药方得以清肝泻火为主。”
必轩雅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你还是个大夫?”据自己所了解,司徒家的祖先原本只是走街串巷行医卖药的郎中,之后开了间小小的药铺,因为开的药方有效,让无数病人吃了药到病除,百安堂的名声才因此传开,如果“他”懂得医术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呵、呵。”司徒芍药逸出粗哑的笑声,将手指缩了回去。“可惜不是,只不过镇日待在药铺里配药,再看咱们百安堂的坐堂先生为病人把脉看病,解说病情,听多了自然也会说上几句。”自己虽然也想过要当大夫,偏偏就是少了慧根,光是望闻问切这门学问怎么也学不会。
“原来如此。”关轩雅笑不离唇地说。
司徒芍药不忘学坐堂先生的口吻,对病人说起教来。“如果心情太过压抑,反倒容易郁积成疾,切记要放宽心,心宽了,病自然也就会好了。”
“是,谢谢大夫。”关轩雅笑得太用力,马上捂住唇,一阵剧咳。
“二少爷……”小厮连忙抚着主子的背。
“不打紧。”他又咳了几下,总算顺过气来。
听他似乎咳得很难受,让司徒芍药不禁有些歉意,不该跟关轩雅说这么多话才对。“就快要到了,再忍一忍。”
丙然不消多久时间,马车便已经停在司徒府外头,司徒芍药率先掀起布帘,一跃而下。
“白术,你过去帮关家二少爷,我进去跟娘说一声。”说完就先上前敲门,门房来开了门之后,人便进去了。
这时,关轩雅也在小厮的搀扶下,从马车上下来了。
“二少爷,还是让我来背你吧。”白术走过来说。
必轩雅望着眼前体格粗壮、一张方正的脸孔,约莫二十的年轻人,原来他就是方才背自己下船的人。“无妨,我可以自己走。”只要他还能动,宁可靠自己,话才说着,目光自然而然地搜寻周围的脸孔,像是在找人似的。
“二少爷,咱们快点进去吧。”小厮只想让主子能够好好歇着。
“嗯。”关轩雅伸手将斗篷拢好,然后很慢很慢地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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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白术的带路下,关轩雅住进了一处僻静的院落,虽然不是司徒府内最好的,却因为有个小厨房,也方便周大夫煎药,以及煮食,所以才会安排让关家主仆住进这里。
“司徒伯伯真是设想周到。”听完白术对环境做了简单的介绍,正在让周大夫把脉的关轩雅感激地说。
周大夫先观察了关轩雅的气色,把过脉之后说:“我这就去帮二少爷煎药,你先躺下来歇会儿。”司徒家开的是药铺,临时需要什么药材,也不怕没有。
“我得先去跟司徒伯伯和伯母两位老人家请个安。”关轩雅懂得礼数,既然来人家府里作客,总得先跟主人打声招呼才不会失礼。
“老爷要到晚上才会从百安堂回来,他有交代要二少爷先歇着,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不要客气。”白术照着老爷的话说。
“那么司徒伯伯的公子呢?”他忘了问对方该如何称呼。
白术愣了一下。“公子?”
“就是方才跟我坐在同一辆马车上的那位。”对关轩雅来说,除了亲人和府里的奴仆之外,他不曾有过朋友,难得跟“他”相谈甚欢,说不定两人可以结为好友,这是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渴望,渴望有一个志趣相投的知己,能够一块品茶,一块谈天说地。
“呃……她……应该马上就来了。”白术欲言又止地说。
必轩雅不疑有他,颔了下首。“那我就先睡一下。”清楚自己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无法再硬撑。
闻言,小厮扶着主子坐在床榻上,然后蹲下来帮他月兑去毡靴,关轩雅才躺在床榻上,可比睡在船上舒适多了,几乎一沾枕便睡着了。
“嘘。”小厮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周大夫点了点头,示意大家有话出去再说。
没有听到房门被人顺手带上的声音,关轩雅很快地跌进一个很深很黑的梦境当中,梦境中的他伸手想要抓住东西,让自己不要再往下坠落,可是下坠的力道太强,又什么也抓不到,这样的恐惧是自己最熟悉的。
我不想死……
谁来救救我……
必轩雅想要叫,却发不出声音来,因为他不能叫,如果叫出声来会让兄长更加忧心操烦,所以只能把所有的惊惧害怕都咽进肚子里去。
冷不防地,他抓到了什么,也不再往下掉。
他得救了……
“唔……”关轩雅成功的挣月兑了梦境,缓缓地掀开眼皮,这才知道自己真的伸手想要抓住东西,而此刻正紧紧地握住某人的手不放。
待关轩雅定睛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个身形纤细修长的“少年”,有着一张秀雅的瓜子脸,嵌着两道弯弯的柳眉、一双黑白分明的炯亮瞳眸,眉宇之间带着些许属于男孩般的英气爽朗,此刻正用着坦率直接,又闪动着关心的眸采,瞬也不瞬地凝望着自己……
“是不是作恶梦了?”司徒芍药轻启红唇,用着粗嗄的嗓音问。
这个声音?
“你……”关轩雅听到这个极为特殊的嗓音,马上猜到“他”是谁,只不过眼前的“少年”约莫十六、七岁,而司徒伯伯的公子年纪应该比自己大才对,不禁有些疑惑,而“少年”虽头戴网巾,身穿短褐衣裤,一身男装,但从五官看来,却又像极了姑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