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的来到建在碧波湖畔的芙蓉舫,他想起这是爹为了娘而盖的,还是用娘的闺名取的,双亲生前总喜欢坐在这儿喝茶聊天,欣赏风景,只是自从他们过世,就不再有人使用了,只见那抹纤柔的身影走进了位在前舱的门内,这个举动更令关轩海大感疑惑。
“她在这里做什么?”他决定进去探个究竟。
而屋里的赵徽英才将刚沏好的龙井茶搁在靠着窗边的书案上,希望可以提神醒脑,因为今晚得继续把帐册看完。
待门扉传来“喀”地一个声响,接着一具高大黑影不期然地跨进门槛,把正在倒茶的赵徽英吓了一大跳。
赵徽英先是“啊”的一声,发出惊呼,手背也被溢出的热茶给烫到了,连忙缩了回去。“嘶……”
“你……没事吧?”关轩海没有想到会吓到她,而且还让赵徽英烫到了手,本来想大声质问她在这里做什么,这下变得理亏了。
“你做什么这样吓人?”待她看清来人是谁之后,便沉下俏颜斥道。
“我吓人?”这女人居然敢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关轩海也跟着拔高嗓门。“我倒是要问问你,这么晚了在这里做什么?”
“大少爷以为呢?”赵徽英抚着烫到的手背,幸好不算严重,待会儿抹个药就没事了。
必轩海这才注意到她面前的桌案上堆满了帐本,还有文房四宝以及算盘,不禁愣了愣。“你这么晚了还不睡,就为了看这些东西?”他真的没想到赵徽英会这么认真看待这份帐房的工作。
“我不过是想证明给大少爷看,自己绝对能胜任这份差事。”她也是有骨气的,不想让关轩海看轻了。“免得大少爷又把我错认为是那种只懂得奉承伺候男人的青楼女子了。”
“那是因为……当时我喝醉了。”都挨了她一巴掌,这女人还在记恨?关轩海鼻翼喷出怒气。“再说你不也狠狠的回敬了,我活到这么大,还没被女人打过耳光,你是第一个敢对我动手的。”
闻言,赵徽英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燃着小小火苗的美眸瞪着他,让关轩海不禁暗自得意。
“你无话可说了?”他大剌剌地在桌案另一头坐下,哼笑地问。
赵徽英收回怒视的目光,继续方才倒茶的动作,接着两只白女敕的小手捧起茶杯,优雅的啜了一口龙井茶。“我原谅大少爷平常接触的女子都是在那种风月场所中营生的,会这么说也是正常的。”
“你原谅我?”关轩海怪叫一声。“我哪里说错了?”这个女人说话的姿态比自己这个主子还要高。
“大少爷真的想知道?”赵徽英缓缓地搁下茶杯。
必轩海抬起下颚,高高在上地喝道:“说!”
“首先,大少爷尽避喝醉了,也不该认错了人,以为出现在身边的姑娘都是青楼女子,这对人是一种侮辱;第二,若我不打大少爷那一巴掌,乖乖的任由轻薄,那么我便是侮辱了自己,任何一个好人家的女儿都会这么做。”她说得头头是道。“就因为大少爷身边围绕的都是在那种地方营生的莺莺燕燕,所以我也就愿意原谅大少爷从来不懂得‘尊重’二字如何写。”
“你……你……”关轩海被狠狠的教训一顿,顿时脸红脖子粗的,只是不知是难堪还是气恼。
“大少爷无话可说了?”赵徽英冷冷地回了他同样的话。
“好,这事儿确实是我错了。”他硬是咽下了这口怒气,毕竟是自己先犯了不该犯的错误。“不过你最好记住,在这座府里,谁才是主子。”
“这点大少爷放心,小女子可不敢忘。”赵徽英翻开一本帐册,连头也没抬起地说。“已经很晚了,请大少爷去歇着吧。”
必轩海用力地磨着牙,他从来没遇过性情这么高傲的女子,好像她生下来就是当主子,只有别人看她脸色的分。“要知道关家可不只有我一个主子,你得把每一房的帐本都弄清楚,我就等着看你有多大的本事。”
说完,他便悻悻然地拂袖而去。
听见饱含怒气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赵徽英才仰起螓首,轻叹了口气。“我怎么又把气氛搞得这么僵,可是偏偏见到他就是无法平心静气的说话……”
想到关轩海都已经认错了,也不是有心的,就该适可而止才对,何况现在的她一无所有,不再是“扬州赵家”的大小姐,若是无法待在关家,就真的是无处可去,但就是无法对关轩海和颜悦色,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她拨了下算盘珠子,却还是无法专心。
“英儿,娘是没办法亲眼看到你嫁人了……”
“不过你千万要记着,你是关家未来的媳妇儿,虽然关老爷和关夫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不过婚约就是婚约,当年咱们两家可是说好的,一定要你爹提醒关家大少爷履行才可以……”
赵徽英耳边又响起十岁那一年,母亲临终之前的遗言,而她也自然牢牢记住,就跟天下所有的女子一样,早就认定自己是关家未来的媳妇儿,只是爹平日忙于生意,总是不在家,也就一天拖过一天,始终没机会和关家的人取得联系,如今父亲也过世了,两家长辈都已经不在,这桩口头上的婚约还能算数吗?
是啊!就算不能算数,赵徽英的心中对关轩海还是有着不一样的感情,因为他原本会是她的夫婿,所以自然对他有着很深的冀望,谁知两人才刚见面,就因为他的酒后失态而闹得不愉快,甚至对他……感到有些失望,所以才无法心平气和的和关轩海说话,她在心中做出了这样的结论。
思索至此,她勉强地收回心思,既然决定不说出婚约的事,那么往后和关轩海的关系便是主子和帐房了,而眼前的当务之急就是尽快了解关家几位少爷小姐每个月的开销支出,因为在帐面上看到不少花用太过浪费,就算拥有金山银山,还是得学会节俭,赵徽英决定先从这方面着手。
一直到了寅时,她才灭了油灯,回到寝房内稍作歇息。
不过这个晚上却有人憋了一肚子火,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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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才过,关轩海终于放弃了,忿忿然地掀被下榻,不待小厮进来伺候就迳自穿上蓝色直裰袍子,头戴唐巾的步出房门。
“为什么才跟她说上两句话,就被惹毛了?”关轩海陡地停下脚步,扪心问着自己。“我是不该冀望她对我说话就该好声好气的,也不需要像青楼里的姑娘那般温柔备至,可是……也不必这样浑身带刺,我不过是错认她一次,就当我是十恶不赦的混蛋了吗?”
必轩海一脸烦躁地猛抓着头,努力地想要平息心中的怒火,可是脑袋里只要浮起赵徽英那张冷冷的、高傲的美丽脸蛋,明明生得娇娇弱弱的,脾气却是一点都不柔顺,心火就直往头顶上冒。
“犯不着为了一个女人这般心浮气躁的……”他口中低喃着,可是偏偏就是无法不在意。“我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变得不像自己了?”
直到这一刻,关轩海不得不去探讨这个问题,他不是看不起女人,只是觉得女人就该像死去的母亲那样,对爹事事顺从,说起话来温柔得像是会滴出水来,那才叫做真正的女人,因此才会对赵徽英不驯的高傲态度感到不悦,所以才会变得格外在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