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会投入计程车这一行,完全是因为车行里一位小弟阿德的关系。两年前,阿德扒了他的皮包被他所擒,问其缘故,才得知阿德刚服完刑出狱不久,因没学历又没一技之长,没得选择的只能做苦力换取三餐温饱,然而谁敢、谁愿意聘请曾因自卫而失手杀人的他?最后穷途末路,不想被活活饿死,只好以偷、抢来过生活。
有鉴于此,一些虽做错事被关,但出来后却想改过向善,然而社会却不愿意接纳他们,让他们有改过自新的机会,所以徐兆焰才开设这家“诚心”计程车行,给予人情温暖,提供就业机会。
自古以来,匪类绝对不会长得斯文秀气,所谓坏人长相,八九不离十无非是一脸凶神恶煞模样,嚼槟榔,满口三宇经和粗俗脏话,而现实中,也的确是如此。
因此,他规定,只要成为“诚心”一员,就必须改掉谩骂三字经、脏话和抽烟、嚼槟榔的习惯,同时为了化去他们形于外的戾气,避免他们凶恶的长相吓跑客人,所以他要他们每个人都必须穿西装、打领带,还有戴上干净的白手套。
经过如此的包装,改善人们对一般计程车司机邋遢的坏印象,再加上搭乘“诚心”计程车,保证绝对安全的口碑,以及服务好、价钱公道的比较之下,渐渐的,“诚心”的客源愈来愈多,短短一年的时间,就已成为台北计程车业界的龙头老大,名声更是红透响遍全台湾。也因为如此,各县市计程车业者才纷纷效尤模仿。
而何谓“诚心”?他取名为“诚心”,不单是要他们诚心的对待搭乘计程车的客人,最主要的本意是要他们诚心的改过自新,弃恶向善的走向正途。
“少爷,老夫人来电请你回去一趟,说有要事相谈。”寸步不离保护他安全的程岗,一接到徐老夫人的命令,他没有推门而入,只站在门外传达旨意。
“我知道了。”翻看了下这几日的营运日报表,徐兆焰忽然阖上卷宗,若有所思的睨了眼门口。
要事?无非就是想谈徐兆烈的事。从小她就特别宠爱他,只要他犯错,她绝不会苛责怒骂他半句,所以才会造成他年纪小小,就敢做出放火烧房子、拿刀砍人等惊世骇俗的事来。
这会儿她想谈的,该是要命令他必须与徐兆烈共拥一副身体吧!只可惜她错估她爱孙的占有欲了,徐兆烈只想霸占,绝不愿意与人分享!
“走吧。”取下左媛元覆盖在额上的冰毛巾,他拉她起身。
“去哪?”一大清早从新竹赶回台北,她晕车晕得厉害,被强迫拉来“诚心”后,便躺在沙发中休息。
“回家。”该是面对面解决事情的时候了。
“哦。”又要坐车,左媛元垮着脸应了声,想到差点没吐出来。“你抱我。”
她不想走路,因为走路会摇晃颤动,她晕疼的脑袋此刻都快爆掉了,实在受不住这样的刺激。
“药吃了没?”知道她有这项毛病,离开新竹前,他吩咐程岗至西药房买晕车药,就不知她有无服用?
“吃了。”忍住想干呕,左媛元吐纳出自胄中不断翻涌上来的气体。
见她情况未好转,徐兆焰找出绿油精擦抹在她的太阳穴,设法减轻她的不适。
“昨晚……”心中有个好大的疑问,她想问,却又不知如何启口。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凝视着她欲言又止的神情,他知道她要问些什么。
“徐……兆烈,真的是你……”轻咬着下唇,左媛元有所顾忌,没法一鼓作气的问出口。
“他是大我两岁的兄长,如果你想问的是,他是否存活于这世上?我可以回答你,是的。”徐兆焰往她身边一坐,拉她躺回沙发,并让她的头枕着自己大腿,他好方便按揉她的太阳穴,疏解她的头痛和难过。
讶异的眨了眨眼,仅刹那,她情绪又恢复平静。朝夕相处十多年,她的个性早已被他模透,这也不奇怪。
“可是……我被你们两个搞胡涂了,为什么有时候你是他,而有时候你又是你?”这算不算是灵异现象?不过她知道,这种科学没办法证明的事件,她就算说破嘴,也没有人会相信的。
“答案只有一个,他活在我体内。”一具身体只许容纳一副灵魂,这道理如同天上不可能同时出现两颗太阳一样。他清楚,也很明白不是他死就是徐兆烈亡的争夺战,避免不了的已被引发了。
他愈解释,她愈听不懂,但,与其说她听不懂,倒不如说她不相信这世界上有如此奇怪的事。
“或许……这有个医学名词,叫作人格分裂症。”左媛元已经找到一个能解释他为何会突然失常的理由。
“我从未受过任何严重的打击和刺激,人格如何会产生分裂?”徐兆焰感受得到她的不安,也能明了这只是她为消弭惶恐所找的解释。“你在害怕?”
她怔仲,有点错愕隐饰得很好的情绪,竟被他一眼就看穿。扪心自问,害怕?她在害怕什么?可笑的是,连她自己也不晓得。
“逃避不是解决事情的办法。”他一语双关的暗示她从不正视的问题,只可惜她仍像处在混沌世界,尚未睁开眼来看这美好世界的婴儿。
而她何时会清醒的睁开眼来?恐怕只待他将话挑明,一语惊醒梦中人,她才有可能走出混沌梦境,睁开眼正视的看着他。
“没错,徐兆烈正虎视眈眈的想找机会出来霸占你这副身体,再逃避不寻解决之道,只会让他有机可趁。”她误会他的意思了。
“罢了。”无奈的轻叹口气,徐兆焰也不急着在这时要她认清自己的心意,见她表情痛苦的微蹙着眉,难过得想反胃呕吐,他抱着她走出“诚心”。
“少爷,延迟未归,老夫人不悦了。”恭候一旁打开车门,程岗克尽职责的报告一切动静,让主子不仅有心理准备,更有应对之策。
自小被徐家收养,他就被安排待在少爷身边服侍他,也没有刻意去数已过了多少个寒冬,总觉得少爷的脾气、性情他最清楚不过,可事实却不然。
少爷的脾气是急躁了些、火爆了点没错,但他为人太过于内敛沉着,性情更是随和到只要谈话投机,就连敌人都可能成为朋友,而这就是他可怕之处,即使他的心赤果果的袒露在太阳底下,但就是没有人模得透他真正的心思为何。由他排除众人的反对,执意自行创业开设“诚心”计程车行,却不愿意接管徐氏集团这一点就可看出。
他就像是戴上天使面具的恶魔,卸下伪装的面具,是一张令人心生畏惧、毛骨悚然的恐怖面孔,远比冷血凶残的徐兆烈还要来得让人害怕。
他可以是温和的,也可以是残忍的,不过他绝大部分是没有伤害性的,只要别惹火他,伤害他所要保护的东西,他就可以像只驯良的狮子与人和平共处。
意同不会叫的狗才会咬人,狮子温顺并不代表它不会咬人,一旦被惹火,它的攻击只会凶狠不会留情,尤其当它张开利爪扑杀,绝对会一爪就置对方于死地,撕裂他的咽喉不让他有一丁点生还的机会。
而这又意请着什么?只要不攻击他,他绝对是没有任何危险性的,可惜老夫人就是看不透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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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来迟了!兆焰,有事耽搁吗?”昨晚连夜赶回台北苦思良策的徐老夫人,原以为徐兆焰会一早就回来与她谈判,却没想到他拖到晌午时刻,还是她连发数通电话才请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