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门再度被推开。
“白脸的,你来得正好!”龙无双下了床榻,急急追问。“公孙人呢?出了那么大的事,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相爷正亲临城墙督军。”白发的男人,恭敬的道:“相爷知道,公主忧心罗姑娘,不敢多扰,所以没有通报公主。”
“沈飞鹰还在城墙上吗?”罗梦也惶急的问着。
“他不在城墙上。”
得到回答,她捣着狂跳的心,刚要松口气,就又听到更惊人的事。“沈总管受命为骠骑大将军,亲率大军,出城迎敌去了。”
“什么?”她不敢相信,轻呼出声。“迎敌?他疯了吗?”
“当然没有。”宫清扬摇头,如实相告。“沈总管多年浸婬兵书,熟知兵书阵法,不输当朝将军,这一回,是相爷举荐,也是他向皇上亲讨的差事。”
他讨的?
罗梦退了一步,眼前一黑,差点又要昏过去。
什么差事不好讨?他偏要往死里去?他不是才刚娶妻不久吗?那个男人难道是发疯了吗?怎么事事都让她捉模不透?
黑影窜入,再报消息。
“两军对阵,本来尚势均力敌,但是……”黑衣男人说着,看着脸色惨白的罗梦,稍稍停顿。
“告诉我!”她追问着,直觉知道,跟他有关。
“大运河上,有战船援军来到。”
“太好了,哪边的将军前来驰援?”星星心头一喜。
“不是将军。”铁索咬牙说道:“是海皇。”
所有人一听,全都傻了眼。
海皇横行东海,不但收了无忧王的银两,承诺相助,跟沈飞鹰还有夺美之仇。
眼下,这援军竟是敌方的啊!
秋霜腿儿一软,星星忙扶住她,龙无双更是坐回床榻上,长长吐出一口气,弱弱的说了两个宇。
“完了。”
第17章(2)
城墙上,公孙明德亲率众将士,杵立墙头。
他能看见城墙下,沈飞鹰身穿全白的恺甲,率众在敌阵中冲杀。
即便身陷敌阵,那男人依然冷静如常,就如他下棋一样,总能神准判断局势,在困境之中,杀出重围,直捣黄龙。
沈飞鹰果然是天生的将才!
“相爷,海皇战船到来,要是加入战局,沈将军跟士兵们,势必身陷危机。”
一个武官,看见眼前局势,忍不住出言提醒。“是否该举旗鸣金,让大将军率兵退回城里?”
鲍孙明德抬眼,瞧着面前的武官。
“你要我退兵?”
“是。”
鲍孙果真举旗,战鼓顿响。
武官却吓得胆寒,呐呐无言,险些跌下城墙。
这、这是全面进攻的号令啊!
几乎在同时,隔着大军对面的战船,同时也开炮轰击。
炮弹咻地射到了半空上,可是城下的沈飞鹰,看见旗号、听见战鼓,英气勃发举起大刀,丝毫不畏惧炮火,领兵率众,往前冲杀而去。
天啊,这不是要沈飞鹰去送死吗?
大风堂。
埃无双至,祸不单行。
噩耗接二连三,陆续来报到。
“大小姐!大小姐!”
听到惊声叫唤,罗梦顾不得旁人,没等徐厚冲进来,就己经率先奔了出去。
罢一出门,就看见徐厚身穿铠甲、头戴盔帽,浑身沾满血,脸色苍白的大叫:“总管带兵冲锋陷阵,遭敌军砍伤!”
“人呢?”她惊得揪心,急问:“他人呢?”
“己经被回送城里,军医正在替他医治,可是他血流不止,大夫说他命己垂危,恐怕、恐怕过不了这一关……”
罗梦一听,再无法控制,转身飞奔而出。
不不不,不会的、不会的……
她又慌又急,奔出庭院,穿过大堂,跨出门槛,不顾还赤着脚,不顾只穿着单薄的衣,不管长发凌乱未梳。她顾不得自个儿的模样,顾不得月复中才刚安好的胎,顾不得人们看见她时的惊愕,只顾着慌急的在玄武大街上,朝前方还回荡隆隆炮响的城门飞奔。
她都还没原谅他、都还没气消,他怎能死?怎么能死?
不可以!不可以!
泪水,奔窜出眼眶,在空中飞洒。
炮声又响、再响……
胸中的心,疼得像要裂出血来。
她恨他,可是她不要他死,不想他死啊!
蓦地,身旁传来马儿嘶鸣。“别跑了,这儿离城门还远着呢,快点上来,我载你过去!”
罗梦含泪回头,握住龙无双的手,拚尽力气上车。才刚坐下,马车就奔驰向前。
她心急如焚,用双手压着心口,望着那看来好近,却又远在天边的城门,恨不得能插翅飞过去。
城墙被炮击震落许多砖块,城楼飞檐还被轰掉一角,但是此时炮声虽响,却己经不再落在墙上。
马车一停,她立即下车,看见上官清云在指挥官兵,急忙冲上前去。“上官,他人呢?他人在哪?”
“大小姐,你怎么跑来了?”上官清云错愕,却仍知道,她问的是谁。“总管在城门上。”
她提着裙,掉头往最近的城梯跑。
那些将士见到她,本来想阻挡,但是护国公主紧追而来,连刚刚立下战功的上官也来了,正挥手示意,众人只能决快让开。
罗梦一路奔上城门,因气虚体弱,几乎要昏厥,扶着城墙,只见下方两军交战,杀声震天,远方还有战船炮击不停。
她没心神去细看,不敢想象,他如何才能从男口场混乱之中,拖着命回来。然后,城楼里,走出一个男人——
鲍孙明德!
看见她的时候,他神色一沉,竟心虚的转开视线。
不!不要!不要!
罗梦提心吊胆,再次揪抓着衣裙,快步奔上前去,深怕稍微慢一些,就会看不到他最后一面。她飞奔进城楼,冲进将士之中,终于看见他。
沈飞鹰躺卧在地上,原本全白的铠甲,染满艳红的血迹。他的双眼己经合上了,英伟的脸上,更是一片鲜红。
“鹰!”
她吓得心神俱裂,惶惶扑跪在他身边。
“我不准你死,你听见了没有?不准你死!”热泪如泉,不停不停的涌出,她抱着他、紧握着他的手,哭泣着。“你生要是我罗梦的人,死要是我罗梦的鬼!我没让你死,你就不许给我死……”
他喘了一口气。
罗梦同时屏住呼吸。
“鹰!”她泪湿双颊,紧握着他的手,看见他睁开了眼,用深黑的眸子,虚弱的望着她。
“梦儿……你终于……愿意见我了……”
她哭得泣不成声,断续呜咽着。
“别哭……”他拾起手,抚着她的小脸,嘎声说:“别哭了……”
她泪流满面。“我不要你死,你还没有娶我啊……我都还没原谅你……我的气都还没消……”
“我也不想娶别人的,可是,我不能不娶……”
“为什么?”她含泪哭着问。
沈飞鹰喘着气,试图维持涣散的神智,努力解释。“无忧王在城里有暗桩,他知道我要捣他的巢,必会先伤我最心爱的人……”
他深黑的双眼,定定的看着她,真心挚意的说。“我不能让他握住我的弱点,不能让他伤了你。”
她哭得更厉害,环抱着他。
“梦儿,我最爱的只有你,唯一想娶的女人,也只有你……”黑暗已经来袭,他看不见她的脸,依然奋力挤出肺腑之言。“那一夜,我不想……不想伤你……可是我不能不伤……不能不娶……”
她心痛如绞,哭着直喊。“别说了,你别说了……”
“梦儿,我爱你……”
“我也爱你,我爱你!”她惶惶的说着,哭着表白。
下一瞬间,抚在她脸上的大手,无力垂落,咚的一声,重重击地。
“鹰!鹰……你别死、不要死……”她哭喊着,猛烈的摇晃着,一动也不动的他,热泪一点一滴,落在他的脸上,只能润进鲜红,却无法冲淡,更无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