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等,可就是第二天了,满篮桃子还是一颗不少。
熟透的桃子最不能久放,愈是闻起来香甜,就必须快快吃掉,明明他买的、他说要吃的桃子,真的搁到不能放了,他就整篮送给路边的农家,或是嬉闹的孩子们。
然后,下一个村,另一篮桃子,又进了马车。
罗梦望着那篮桃子,再度确认。
“你爱吃桃子吗?”
他闷着不说话,半晌之后,才回了一声。
“嗯。”
她在心里记下,以往倒是没有察觉,他对桃子有所偏爱,更反常的是,这几顿他愈吃愈少,每次都说要吃桃子,却总是没有去碰。昨天夜里,她甚至还听见,他饥肠辘辘的声音。
纤细的小手,往竹篮的方向探去,女敕女敕的指尖还没碰到,她就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就盯着她的手,专注得像是望定猎物的鹰。
瞬间,罗梦灵光一闪。
唉啊啊,她明白了!
笑意咕噜噜的往上冒,被咬在红唇中,半点也没有露。她的手前进一些,那双黑眸的光芒进亮:她的手后退一些,黑眸的光芒就黯淡。
前进,迸亮。
后退,黯淡。
其中规律,显而易见。
前进时,满是期待。
退后时,向来不喜形于色的俊脸上,甚至浮现失望。
她强忍着笑,故意不去碰,无辜的揉揉眼儿,就说觉得困了,今天也要午睡,翻身就躺下,把小脸埋进薄被里,无声的直偷笑。
噢,他、他他他,他那表情,明明是失望,又在强忍,惹得她窃笑不已,是以往从未见过的!
那些见过沈飞鹰的人,每个都大大的赞扬,说他英华内敛、处变不惊。人们只怕是作梦也想不到,他会有那种表情,而且还只是为了几颗桃子吃醋,宁可饿着肚子不吃,也不主动提醒她。
那个表情,是专属于她的。
罗梦躲在薄被里,笑了又笑、笑了又笑,笑得肚子都疼了,几度还偷偷露出小脸,瞧着他僵硬的背影,想着年过三十的他,竟会为了她,行径变得像个少年,就觉得好高兴好高兴。
舍不得他再苦忍,她娇柔的挪着身子,无限依依的伸手,扯一扯他的衣衫。
“鹰,”她轻声说着,娇滴滴的假装擦抹,额上并不存在的汗。“天气好热,我们找条小溪停车,把桃子搁进水里,等凉了再吃,你说好不好?”
水汪汪的眸子,可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喜悦。
“好。”沈飞鹰回答,语气比这两天的僵硬,明显轻松许多。
瞧,他连欣喜都忘了藏!
罗梦看在眼里,笑在心里,还把整篮桃子,挪到他的身后,知道他耳力好,故意自言自语的说着。“唔,要吃哪颗呢?这颗过熟了。还是这颗?这颗?!啊,还是这颗好了!”
马车愈走愈快,最后简直是奔驰前行,颠得她几度坐不稳,竹篮也倾倒,桃子滚得到处都是,只能忍笑慌忙的把“道具”,再捡回来,搁进竹篮里,牢抱在怀中。
好不容易,马车停下来了。
持缰驾车的沈飞鹰,黝黑的脸上,浮现出汗水。换做是平时,像他这种武功高手,是不会出汗的,从这里就能看出,他有多么心急。
“你看这里怎么样?”他故作镇定,朝着罗梦伸出手来。
她提着竹篮,慢吞吞的探头,往外瞧了一瞧,看见马车前方不远处,是一片翠绿的柳树林,林间有条清澈溪水,流水映日如金,水波粼粼。
要再挑剔嘛,当然是能挑剔,不过,她实在担心,马儿会被他累得脚软,更不想他再饿着。
“这里很好。”她笑着回答,让他先接过竹篮,再像是抱着珍宝似的,将她圈抱下车去。
平常,他在马车旁,就会让她双脚落地。
但是这一次,他却是抱着她,先走到柳树下头后,确定她坐得舒适妥当,才转身回去,拿那篮桃子大步走来。
一篮桃子,搁在她面前。
一个男人,坐在她身旁。
罗梦垂下眼睫,伸出小手,在竹篮里东挑西选,模了好半天,才选出一颗桃子来。“你看,这颗好不好?”她递到他面前,问着。
“好。”他的声音,分明就是沙哑的。“都好。”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哪里能都好?”她却摇头,收回小手,过分专注的研究着,手心里的芬芳果实。“桃子不能太热,也不能太生。太热了,口感不好;太生了,吃了肠胃会不舒服。”
他盯着那颗桃子,一颗心也被她的小手转弄着。
暖风拂过,吹动柔软的柳条,掀起层层柳浪。翠绿的柳叶,划过他与她的衣裳肌肤,像是一根根撩拨的指。
“这颗还可以。”罗梦终于作了决定,小手慢条斯理的,一片又一片的剥下果皮,每剥下一片,投射过来的注视,就让她的小手愈是觉得烫。
终于啊终于,她剥完果皮,小脑袋左顾右盼,搜寻了好一阵子,无辜的朝沈飞鹰望去,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
“糟糕,没有刀子呢!”她满手果汁淋漓,一滴一滴的沿着小手,在手腕处滴落,肌肤暖了果香,更是甜腻诱人。
“用手掰开就好。”他的声音更哑。
“不,我想到办法了。”
没有用手,她反倒将桃子凑到,女敕女敕的红唇边,当着望眼欲穿的他,咬下一口软绵的果肉,果汁沾了唇办,润得像是刚刚被吻过。然后,一口、再口、又一口。
当着他的面,她慢慢的吃,直到把手里的桃子,吃到只剩下果核。
沈飞鹰的脸都快黑了。
“怎么了?”她满唇湿润,用最无辜的语气,抬头注视着他。“鹰,你在不高兴吗?”呵呵,他的脸色可难看了。
他全身一僵,把俊脸转开,薄唇抿得死紧。
“是吗?”她还要追问。“你好像在生气。”
他就算是气死了,也不会说。
“没有。”他硬声答着。
“那就好。”
流水淙淙,柳条软软,沈飞鹰背对着罗梦,望着水流远去,因为胸中气闷,好一会儿都不说话,也没回头去看,她又在忙些什么。
半晌后,身后传来娇唤,声音好甜。
“鹰。”
他先吸气,才转过头去,哪里料到会遭遇红唇贴来,一口芬芳的果肉,被女敕女敕的小舌,顶入他的口中,润得他也满嘴甜甜。
“好不好吃?”罗梦笑盈盈的,双眸望着他,又咬了一口果肉,用同样的方式喂给他吃,还主动坐进他怀中,柔声的撒娇。“别生气嘛,这些年来,我也想坐在你腿上,喂你吃水果,是你不给我机会。”
俗话说,吃人嘴软,几口的果肉,吃得他连心都软了,狠狠的把她抱紧。
“什么时候瞧出来的?”他抵着她额头问。
她又喂了一口。
“我要模桃子的时候,你一直盯着。”她笑得可甜了。
“都瞧出来了,你还故意拖延。”他指控着,被这可爱又可恶的小女人,整治得心神不宁,这口果肉吮得格外用力。“该罚。”
“随你,”她小脸羞红,被吮得气喘吁吁,柔媚无限的说着。“怎么罚,我都情愿。”早在“欺负”他时,她就有“捐躯”的觉悟了。
“你让我恨不得杀了他,差点连正事都忘了。“只是想起来,他都要咬牙切齿,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朝廷要留着海皇招降。”她贴着他的唇,软声说着。
“一样!”他绝对无法忍耐第二次。“别再有下次。”
“不会有下次了。”她保证着,软女敕红唇卖力安抚着,吮去他的怒气,娇声又说道:“以后,我天天喂你吃,好不好?”
他的回答,是深深的一吻,再也不吃桃子,改为品尝她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