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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上) 第3页

作者:典心

陈伟沸腾的热血,瞬间凉透。

“中、中堂?”他脸色惨白。

“大伙儿都瞧见了,你这可是罪证确凿。”关靖淡淡说着,吩咐两旁侍卫。“把他推下去,在门外斩了。”

“中堂饶命!中堂饶命!”陈伟惨声高呼,全身颤抖不已,万万想不到,一番心血换来的,竟是死路一条。

无情的侍卫拖着他,往大厅门外走去,任凭他如何挣扎与哀求,都没有任何效果,更没有人敢开口求情。

就在他即将被拖出大厅时,关靖再度开口。

“对了,陈伟。”他直起身来,唇上笑意不减。“我会留下你的礼物,你就乖乖瞑目,去向阎王报到吧!”

罔顾陈伟逐渐远去的惨叫,关靖拉起沉香,将她拉入宽阔且坚实,如似牢笼一般的胸怀。他的温度、他的气息,将她笼罩在其中,让她无处可逃。

沉香仰望着他,心中知晓。

这个男人,从今以后,就将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第2章(1)

静。

明明关家大厅内,有大小辟员多人,每每关靖问话,就会有人一五一十的答话,但是除此之外,就是压得人透不过气的静。

沉香看得出,这些人的恐惧。

杀鸡足以儆猴,眼看渤海太守身首异处,大门前那滩血还湿润着,官员们更戒慎不安,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甚至有人紧压着胸口,怕剧烈的心跳声,会传进关靖耳里。

直到日落西山,暮色渐浓时,最后一个官员才退出大厅,双腿虚软的离去。

大厅里更静了。

倚卧在榻上的关靖,终于转过头来,视线再度落到,身旁的素衣女子身上。

“过来。”他说道。

沉香走到榻旁,长睫垂敛,静静立着不动。

“人人见了我,都会跪下。”他又说。

“恕我不懂规矩。”沉香还是站着,怀中抱着陶熏炉,沈静轻语。“我为病人诊治时,从未是跪着的。”即使面对的,是杀人不眨眼的关靖,她仍是意态娴静。

“好,不须跪下。”深邃的黑眸中,幽光一闪,旋即消失。“我也不要你跪。”因为,他曾珍宠的那个女子,也从未向他下跪。

“那么,请中堂大人伸出手来。”在他的注视下,那张神似的容颜,用不同的声音说道。

必靖不动声色。

“为什么?”

“医诊时,需得望闻问切,才能知病症、知轻重,由此对症下药。”

“喔?”他挑眉。“你要为我治病?”

她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是。”

“先前你没有替我诊脉,却已预备燃香。”

“方才时间紧迫。”她说出缘由。“如今,时间很充裕。”逼她一入大厅,就快快燃香的人,被斩首时的血,已在门外冻成艳红色的冰。

而她更明白,即使自己想离开关府,怕也是身不由己。

不论是关靖所言,或是所行,她都知晓,他不会放她走了。从此之后,她就似被剪去羽翼的蝴蝶,只能被他彻底囚禁。

他以醇厚低沈的嗓音,对着她说道:“陈伟已经死了,你不需要再奉他的命令行事。”

“治病,是医者之职。”她话语委婉,却又格外坚持。

他莞尔的一笑。

“好吧!”他伸出手来,任由那纤女敕如水葱般的指,轻按在他的手腕上。那女敕软的指尖,有些儿冰凉。

仔细诊过脉象后,她收回手来,抬头望着眼前俊美无俦,却人见人骇,被形容为人间恶鬼的关靖,仔细的说明。

“中堂大人的症状是风寒束表,以至于汗不能出。您的脉浮于表,轻按即取,因风寒未入里,脉象还很有力。”她娓娓道来。

“该如何医治?”他斜卧在榻上,不改慵懒,彷佛主考官般问着。

她从容应答,没有半分犹豫。

“以丁香、辛夷、苏合香与佩兰及侧柏叶,研磨成粉焚之,就能使中堂大人出汗、通鼻窍,如此一来就能逼退风寒,自然痊愈。”

“好,就照这个方式来医治,让我亲眼瞧瞧你是夸大其词,还是如陈伟所说的,真的医术卓绝。”他撑着下颚,徐声下令。“动手吧!”

她没有应答,只轻轻点了点头。

白女敕的双手伸向陶熏炉,掀开了炉盖搁在一旁。那炉盖上双凤昂扬,一朝前、一回首,凤尾纠缠,刻痕细若游丝。

必靖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黑眸渐闇。

眼前这一幕,似曾相识。

尤其是那专注的模样。

像。

像极了。

彷佛,就是他心中的那个她。

她取出几个随身香囊,一一轻解开来,难言的幽香飘散而出。

她捻着绣针,在一块暗色布料上,绣着精巧的图样。

她取出香料,用小巧而锋利的短刀,削成薄薄的片状。

她一心一意的绣着,精致的花样,逐渐有了雏形。

她削落的香料,有各种深浅不一的色泽,有的油润、有的干枯,细薄的薄片两端微卷,香气更浓郁。

她绣的花样,是惹人怜爱的兰花。一叶又一叶的兰叶,尾端轻卷,细密的花样连结,绣在布料的边缘。

她改削为压,利用短刀,将薄片碾成粉末。

她站起身来,将暗色的布料抖开。

眼前的景象,与心中的影像一会儿重迭、一会儿交替,教人迷乱难辨,彷佛陷溺在半梦半醒的边际。

必靖没有移开视线,近似贪婪的静静看着。

她斟酌着香料多寡,逐一捻入陶熏炉内,而后点火焚之。各种的香料混合之后,再经由火焰的燃烧,化为缕缕轻烟,香气浓郁。

她缝制了一件男人的衣裳,不论领口或袖口,都有亲手绣上的图样。细长的兰叶,像是一个缠绵的拥抱,将会圈绕着穿上这件衣裳的男人。

柔和的日光,将她的发丝、面容,镶了一圈淡淡的金边……

扁影一闪。

不,不是日光,而是长明灯的灯火。

火光照亮她的容颜,直到确认了气味的差异、烟量的浓寡,一切都妥当之后,她才抬起头来,看着沉默不语的关靖。

他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

“只要闻嗅此香,风寒就能被逼退,不适的症状也能痊愈。”她平静的说着,眼中没有恐惧,却也没有半分的笑意。

回忆,因他的时时温习,更是鲜明。

“哥,你怎么来了?”她笑得单纯甜美。

“中堂大人?”

她有礼的唤着,不解他的沉默。

幻影、回忆,都被浓缩在他深黯的眸中,那处深幽得不见底的地方,任何人都难以窥见,更无法知晓。

那张一模一样的美丽脸儿,正凝望着他。

必靖的神色,从头到尾,没有半分的改变。他多年以来,始终藏敛着,只有他才知悉的珍贵秘密。

她不是她。

眼前这个女人,并不是他的幽兰。

幽兰已经死了。

这个女人虽然酷似幽兰,却是渤海太守为了诿过,而特意送来的礼物。

“原来,你真的是个大夫。”他的语气一如先前,没有丝毫改变。

“中堂大人难道心中存疑?”

“先前的确是。”他伸手探向陶熏炉,任时浓时淡的袅袅白烟,缭绕着他的指掌。“我原本以为,那只是陈伟为了献上你,所编出的说词。”他抽回手,在鼻前闻嗅,感觉微辛的气味渗入鼻腔。

“所以,中堂大人想亲身验证?”她问。

“没错。”

烟雾盘桓,缕缕白烟从陶熏炉中飘出,有时如飘带、有时如丝缕,有时如掌如指,轻轻淡淡的拂过他俊美的轮廓、他领口与袖口,精工刺绣的柔美兰花、卷曲兰叶。

白烟笼罩着这个,权势擎天的男人。

他隔着淡淡的烟雾,问道:“我的伤寒之症,闻嗅你调的香,需要多久才能见效?”

“快则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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