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姚星尘看着无子可走的棋局半晌,叹了口气,主将已经被困死了,跟剑法相比,对于棋艺,他并没有太过钻研,只是经常陪师伯对奕罢了。
“在下甘拜下风。”他抱拳说道。
“公子客气了。”姮贞毫无骄傲之色地说。
姚星尘忍不住用欣赏的角度来看待“她”,日月会中也有不少年轻姑娘,个个都会舞刀弄剑,不过却没有“她”在对奕时的镇定沉稳,那股气势全然不输给男子,加上还有一股泰然自若的娇贵之气,是他过去从未遇过的类型,若非出自名门,就是官家小姐,想藉着女扮男装出来见见世面。
“不知如何称呼?”即便心里明白这样的女子和自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也不会有任何交集,姚星尘还是想要知道。
姮贞拱手说道:“敝姓孔,孔老夫子的孔。”
“在下姓晁。”姚星尘当然不可能说出自己真正的姓氏。“兆头的兆,上头加个日月的日。”
“原来是晁公子。”姮贞暗忖着姓氏的真假。
方才那位老人家哈哈一笑。“小子,你输了,那就什么都不用说,我走了……”说着,人已经转身逃之夭夭,消失在店门外了。
“师伯!”姚星尘叫了一声,已经来不及拦阻了。
一面想着该如何确认对方的身分,姮贞一面开口问道:“晁公子需要覆局吗?还是就此认输了?”
“那就再下一盘吧。”姚星尘心想要在这儿等待其他同伴的消息,还有一点时间,于是把目光调向坐在对面的“她”身上。“听阁下的口音,应该不是江南人。”他可以断定是北京城来的。
“我是从北京城来这儿省亲的。”姮贞想着该怎么试探他的身分,又不会让对方起疑。“这回换我先手了。”
姚星尘听“她”说的是实话,戒心也不再那么重,为了日月会,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好好的坐下来跟个年轻姑娘面对面的相处,也不曾像这样仔细看过对方的容貌,更不曾像现在这样佩服过一名女子的聪敏。“轮到你了。”
外头的雪还在下着,不过茶坊里依旧陆陆续续有客人上门,这也是苏州人生活的一部分。
“……在下还有点事,得先走了。”棋下了一半,姚星尘注意到同伴走进了茶坊,迅速地用眼色向他打了暗号,不得不暂时离开。“『你』……明天还会再来这儿吗?”当这句话月兑口而出,他才发现自己开口了。
“会。”姮贞颔了下螓首。
“那么明天再把这盘棋下完,就先告辞了。”说完,姚星尘很快地往外走,和其他同伴一块离去。
看来明天得再来一趟才行,姮贞心中这么打算,倘若这名男子真的是日月会的副总舵主,也可以证明乱党就在这附近走动,这个消息对乌勒衮来说是很重要的,她想要帮他,让他得以立下大功。
翌日下午,外头一样飘着白雪,气温更低,姮贞不顾冉嬷嬷的劝阻,还是决定出门,才来到茶坊,就见到对方已经在等了。
“咱们把昨天那盘棋下完吧。”她微哂地说。
姚星尘心里也明白自己不该来的,但是他只想稍稍忘记肩头上扛的重责大任,再跟“她”下一盘棋,有这样的想法还是头一遭。
“接下来是我下了……”
★★★
翌日——
因为苏州织造李大人一早就派人来请他过府,说有急事要商量,基于对方算是他的长辈,乌勒衮不得不走这一趟。
“……都怪下官把话说得太满,才让湘儿抱了那么大的期待和希望,只是万万没想到皇上会将公主下嫁给王爷。”李大人抚着下巴上的灰胡,深深地叹了口气。“记得当年和你阿玛经常聊到,将来若能结成儿女亲家该有多好,还以为终于可以完成这个心愿了。”
乌勒衮坐在大厅的主位上,看着除了先帝之外,可以说是阿玛生前最好的朋友,想起年幼时便常见到李大人到府里来陪阿玛喝酒聊天,有时一聊就是整个晚上。“本王相信以令嫒的条件,一定可以匹配到良缘。”
“原本是有这个打算,可是湘儿她……坚持要见王爷一面,所以只好请王爷来一趟,只希望能让她不要再执着了。”李大人说出请他来的原因。
才这么说,就见李湘宛如弱柳扶风般的让婢女搀扶着进来,先唤了声“爹”,然后才来到坐在主位的乌勒衮跟前。
“给王爷请安。”李湘盈盈地福身见礼。
“不用多礼。”乌勒衮客气地说。
“你就待在这儿陪小姐。”李大人旋即站起身,朝伺候女儿的婢女交代一句,然后才向乌勒衮拱手揖道:“王爷,那我先告退了。”
乌勒衮自然明白李大人的意思,就是希望能劝他的女儿就此死心,偏偏对于感情这种事,他也一样如坠五里雾中,连自己的心意都搞不清楚,又该从何帮起。“坐下来说吧。”
“多谢王爷。”李湘轻道。
“听李大人说你坚持要见本王一面?”乌勒衮不希望误了她的终身,想着该如何劝起。
李湘面带淡淡的忧愁。“听爹说皇上将和硕公主下嫁给了王爷?”她想亲耳听乌勒衮说出来才愿意相信。
“没错。”乌勒衮颔首。
“因为她是公主,是皇上指的婚,所以王爷不得不遵旨?”李湘实在觉得不甘心,只因为对方的身分尊贵,自己就得认输。
乌勒衮俊脸一整。“本王和公主相识多年,并不是完全没有感情。”
“那么王爷爱公主吗?”李湘口气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闻言,乌勒衮怔了一下。
“本王不需要回答。”他和姮贞之间的感情真的可以用爱与不爱这么简单的回答来涵盖吗?若是那么简单,就不会觉得困扰。
李湘心里生起一丝欢意,虽然知道与睿亲王无缘,但是知道他并不爱公主,还是忍不住窃喜,尽避讨厌这样心胸狭隘的自己,但却偏偏无法控制这种想法。“王爷犹豫了,因为王爷对这门婚事并不满意,对于公主也谈不上喜欢。”
“你又了解本王多少?”乌勒衮不悦地问。
“我……王爷恕罪。”李湘垂下螓首,呐呐地说。
见状,乌勒衮态度才缓和下来。“相信李大人会替你安排一桩令人满意的婚事,别再折磨自己了。”
说完该劝的话之后,乌勒衮便起身离开了李府。
王爷爱公主吗?
乌勒衮攒起两道眉头,心想“爱”这个字真是天底下最难以理解的东西,也让人无法区别……
不过一定要分得这么清楚明白吗?
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反问他。
待乌勒衮在思索这个问题之间,已经回到了驿站,却听说姮贞昨天夜里身体不适的事。
“公主病了?”他急急地问。
“是。”负责保护公主的侍卫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只好赶紧来通知他。
二话不说,乌勒衮立刻又跳上马车,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吴县知县的府里,脚步未停的走进姮贞的寝房。
“有去请大夫来看过吗?”乌勒衮粗声质问。
冉嬷嬷被他瞪得只能低下头。“大夫已经来过了,说公主只是染上风寒,喝几帖药之后就会没事。”
“所以她昨晚才会骗我说累了想要早点就寝?”乌勒衮不禁自责,他该早一点察觉姮贞的气色不太好才对。
“公主不想增添额驸的麻烦,才不让奴婢说的……”冉嬷嬷呐呐地解释,她也劝过主子不要出门,可是怎么也拦不住。
乌勒衮气恼姮贞对他这般的痴傻。“去多弄几个火盆,让房里暖和一点……还有公主的药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