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贵的眼珠子,几乎要从瞪大的眼眶里滚了出来。“不行,它得待在外头!”他吼道,大手猛拍桌子,说什么都不肯答应。“这屋子是我睡觉的地方,除了我跟我的女人,不管是人或畜牲,都不准睡在这里!”他的声音太大,吓得母牛连退数步,再度退到门外去了。
秀丽的小脸上露出伤心的表情。
不知怎么的,一瞧见她的脸上出现那种表情,他突然竟恨不得想踢自己一脚。
西门贵烦躁的抓了抓头,瞪着妻子看了好一会儿。半晌之后,他先爆出一串粗话,接着才重重叹了口气,满脸不爽的开口。
“先告诉你,我不许那头牛待在屋里。”他先声明原则,才宽宏大量的施恩。
“你再想想其他办法,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让畜牲睡在房里。”
长长眼睫下的乌黑大眼,无声的转了转。秀娃轻咬着唇,强忍着窃喜,不敢在关键时候笑出来。
她停顿片刻,先假装想了一想,之后才说道:“那么,就请夫君跟大夥儿宣布,小花是你送我的礼物,谁也不许碰。好吗?”一旦宣布之后,小花就再也没有性命之忧了。
“就这样?”他扬眉问。
“就这样。”她点点头。
这还不简单!
西门贵转身,探头到门外,对着外头的院子,放声喊道:“金宝,立刻给我滚过来!”巨大的咆哮声,在屋里回荡着。
回音还没散去,金宝已经出现了。
“我来了、我来了——”他吃饭才吃到一半,就听见大哥的叫唤,连忙抓着鸡腿跑了过来。“大哥叫我有什么事?”
“去和所有人说,这头牛——”西门贵停了一停,回头看着妻子。“叫什么名字来着?”
“小花。”
西门贵指着门连的母牛,不耐烦的下令。
“这头母牛叫小花,是我送给你嫂子的,叫大夥儿记着了,通通不准打它的主意!谁要是敢宰了它,我就让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听懂了吗?”
“耶?”金宝呆了一呆。
“不准打这头牛的主意!”西门贵大喝一声,用可以轰掉屋顶的声量,再度吼道:“听懂了没有?”
“懂了懂了!”金宝连连点头。
确定命令传达完毕,西门贵不再多说,砰的一声,就把房门猛地关上,还顺便把母牛也给关在门外。他瞪着桌边的小女人,觉得只要与她相关的事,全都比抢劫困难多了。
“这样总行了吧?”
秀丽的小脸上,露出感激的微笑。
“谢谢夫君。”她页心诚意的道谢。
虽然,是用了些小小的计谋,才让丈夫答应放过小花一命。但是,要是他心里头压根儿就不在乎她,那么不论她费尽唇舌,或是流尽眼泪,小花还是只有死路一条。
她的小计谋里,其实还隐藏着对丈夫的测试。
原来,他还是在乎她的!
一阵暖暖的甜意,悄悄流过心口,教她整个人都暖甜了起来。
见她终于有了笑容,西门贵大剌剌的坐回椅子上,还拍了拍大腿。“好啦,现在给我过来!”
秀娃眨了眨眼,小脸茫然。
“为什么?”
他有点不耐烦,又拍了拍大腿。“不要问,过来就是了!”
既然丈夫这么坚持,她也只好乖乖听从。
只是,她才刚走到桌边,他就陡然伸手,把她拉进怀里,火热的薄唇,转眼间就贴住她,贪婪的重温甜蜜。
在她的衣裳被褪下之前,她迷迷糊糊之中,似乎还听见埋在她颈间的丈夫,低声骂了一句话。
“笨女人!”
接着,她就在他怀里沦陷,忘了所有的一切。
第五章
寒意渐浓,转眼已是入冬。
这天,天还没亮,西门贵就带着一批人马出门,直到中午时分,才带着今日的“收获”回来,他们运气很好,刚入冬就抢着几车的皮草,刚好能拿来做些衣服,让大夥儿舒服些。
只是才刚踏进西门堡,西门贵就察觉出有某种不对劲的气氛。他握拳举手,跟在身后的人马立刻停了下来。
原本吵杂的市街,这会儿不见半个人影,四周空荡荡的,静得听不到人声。这异常的寂静,倒让男人们警觉起来,无声无息的抽出大刀。
蓦地,有人开口咒骂。
“妈的,谁动了我家屋顶!”
这声怒吼惊醒了所有人,众多脑袋有的左瞧,有的右望,都往自个儿家的屋顶看去。只见各家的屋顶,全都破了几个大洞,男人们个个脸色铁青,又惊又气,急着破口大骂起来。
“搞什么鬼?!”
“天啊,我的屋顶!”
“这是怎么回事?”
“我前两天才爬上去钉木板的啊!”
“人呢?人都到哪去了?”
“我们被抢了吗?”好可怕、好可怕!怎么会发生这么可怕的事?
始终眯着眼、沈默不语的西门贵,突然吼了一句:“安静!”
怒吼与咆哮,瞬间止息,原本气冲冲的男人们,全都紧闭着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就怕西门贵的硬拳会招呼到自个儿的脑袋上。
俊脸上蕴着怒意,浓眉也拧得紧紧的。
他环顾四周,轻抖缰绳,策着胯下骏马前进,达达的马蹄声响在大街上。他一面张望端详,轮流瞪视屋顶上的那些破洞,直觉的知道,这件事情肯定跟他的小妻子月兑不了关系!
男人们纷纷跟了上来,肚子里全是怒气,急着要找到罪魁祸首。
然而,众人的怒气只维持到他们踏进广场。当摆满广场的好酒好菜映入他们眼帘时,所有的怒气霎时间全都烟消云散了。
原本脏乱的广场,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还架起了几个火炉,烤着香喷喷的全羊。金黄色的羊皮被烤得又脆又香,滴下来的油香得不得了。
在火炉的旁边,还有几大锅正冒着热气的肉汤。
便场里挤满了人,有一部分是西门堡的人,而另一部分全都是生面孔。不过,所有人都有志一同,忙着享用美食,相处得格外融洽。
而身为族长的西门发财,更是带着妻子,就守在火炉旁,亲自监“烤”,对着一只已有九分熟的全羊,露出馋涎欲滴的表情。原本怒气冲冲的男人们,受到食物的召唤,纷纷下马而去,加入家人之中,享用美味佳肴。
西门贵的后方很快就走得不剩半个人。只剩他还高踞马上,一言不发,直瞪着在广场内忙碌走动的妻子。
气氛愈热闹,秀娃就愈忙碌。她来回奔走着,确保食物足够,还不忘孝顺公婆,亲自舀了两碗肉汤,端到公婆面前奉上。
伴妥汤碗,她刚转过身来,就看见了西门贵,小脸上立刻盈满笑意。
“夫君!”她愉快的喊道,先从桌上拿了一个包妥的油纸包,这才开心的奔了过来。“夫君,你终于回来了!”
看着美丽的小妻子兴高采烈的奔来,西门贵一时也不知是该吼她,还是该伸出双手抱住迎面而来的娇妻。
抗拒着食物的诱惑,他拧着眉头,下巴朝旁指了指。“这些人是谁?”
她甜美的一笑。
“是我请来的木匠。”
“木匠?”浓眉拧得更紧了。“找木匠来做什么?”这句话吼得大声了些,引起旁人的注目。
“喔,是夫君你——啊!”
她话还没说完,他就改变主意,不想让旁人听见他们夫妻间的对话,迳自捞起她,往怀里一放,接着一扯缰绳,掉转马头,策马就往堡外骑了出去。
毫无准备的秀娃,只能紧攀着丈夫,小手里还抓着油纸包,在惊慌之中也不肯放手。
眼看骏马渐渐远离广场,她困惑的眨了眨眼,仰头问道:“夫君,你饿吗?”
饿!
他当然饿!
只是,眼下他有问题要问她,食物得先忍痛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