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要回房换下蟒袍,兆敏就见乌兰一个人坐在庭院里的石凳上,脸上带着淡淡的轻愁,于是走向她。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巴特尔没有陪你?”兆敏状若无事地问。
乌兰昂起小脸,朝他挤出一抹笑。“我只是有点担心阿哥,这几天一直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
“再怎么说,格日勒也是皇上身边的人,自有皇上顶着,不会有事的。”兆敏心里也很清楚祖母有多恨阿克敦,只因为他对皇上的态度向来最无礼,也最藐视,若是知道格日勒爱上阿克敦的女儿这件事,绝对不会容许它的存在。
闻言,乌兰马上露出了笑脸。“说得也是,阿哥跟着皇上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有皇上这座靠山,一定不会有事的。”
“嗯。”兆敏颔首。
“我从早上到现在都还没吃东西,肚子好饿……”乌兰放下心来,这才听到肚子发出叫声。
兆敏扬声唤来奴才,要他去准备一些吃的。
“你陪我吃。”乌兰不想一个人用膳,感觉好寂寞。
“那我先回房换件袍子。”兆敏因她这个要求,表情变得柔和。“等我一会儿,很快就好。”
乌兰用力点头。
才走没几步,兆敏又回头看她,见乌兰也冲着自己笑,他更不想让她晓得格日勒的事,说他自私也好,他只是想留住所爱的女人。
不过这个念头在三天后有了变化。
太皇太后在得知格日勒和阿克敦的女儿相爱,还为了保护她,不惜违逆自己的懿旨,一怒之下,命人将格日勒关在武英殿,甚至要皇上将他处死,兆敏早就知道祖母必定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皇上想要救格日勒,也必须要先过太皇太后那一关才行。
待兆敏从宫里头回来,便一个人在书房里来回踱着步子,想着该怎么跟乌兰开口才好,她若是知道,一定会马上进宫见太皇太后,依她冲动的个性,只怕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乌兰格格在哪里?”兆敏踱出书房,问了在外头听候差遣的奴才。
奴才恭谨地说:“回王爷,方才见到她往羊舍那儿去了。”
“嗯。”深吸了口气,兆敏还是去找她了。
当兆敏来到羊舍,见乌兰正在喂羊,脸上堆满了笑意,差点让他又把话给吞了回去。
“乌兰!”兆敏唤道。
乌兰抬起螓首,笑容灿烂。“你看巴特尔好像又长大了……”
“乌兰,我有话跟你说,不过你听了之后一定要冷静。”兆敏正色地说。
闻言,乌兰脸上的笑倏地消失了,也开始紧张起来。“发生什么事了?你快点说……”
兆敏于是将格日勒的事告诉她,见乌兰脸色愈来愈苍白,想要伸手碰她,却被她躲开了。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要瞒着我?”乌兰红着眼眶对他吼道。“事情都这么严重了才跟我说……”
“我……”兆敏为之语塞。
乌兰气得眼泪直掉。“要是知道太皇太后会气得要砍他的脑袋,我一定会拚命地阻止阿哥跟阿克敦的女儿在一起……他是我阿哥……我只有这么一个阿哥……”
“乌兰……”就是因为格日勒是她的兄长,兆敏才希望她能冷静些,事情还没到最后关头,依然有转圜的余地。
“你从来只会想到自己……”乌兰真的太气愤太失望了。
这句指控就像乌兰亲手拿了一把蒙古刀,狠狠地插进自己的心口,让兆敏顿时尝到什么叫痛彻心肺的滋味。
“你先听我说……”兆敏强忍受伤的情绪,握着她的肩头说。
用袖口抹去满脸的泪水,乌兰不想再跟这个男人说上半个字。“我不要听……我现在就要进宫去求太皇太后饶了我阿哥……”
兆敏低吼一声。“你现在进宫也见不到太皇太后的……”
“放开我!”乌兰哭喊。
“我不会让你出去!”不在乎乌兰怎么误解,兆敏就是不放。
“你……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了!”乌兰吼完这句话,便冲回自己的寝房,心里只想着,她一定要想办法逃走,这次绝对不会再心软。
来到房门外,兆敏可以听见她嚎啕大哭的声音,哭得他的心也揪成一团,想推门进去,也知道自己不受欢迎。
不知过了多久,里头的哭声变小,乌兰总算哭累了,好半晌都没有动静,这才移动身躯,并吩附几名侍卫看守,因为知道她绝对会想办法逃出去。
这一天下来,整座怡亲王府的气氛十分凝重,奴仆们个个是如履薄冰,就像回到以前,连喘气声都不敢太大。
到了晚上,哭肿了眼皮的乌兰冲进书房,不想再等下去。
“只要你想办法救我阿哥,我……答应你一辈子留在这里……你跟皇上是亲兄弟,说不定他会听你的话……”说到这儿,乌兰哽咽得更厉害了。“只要你答应帮忙……我保证不会再逃走了……”
听完这番话,兆敏的心在滴血,原来在乌兰眼里,他真的是这么极度自私的男人。“我明天一早就进宫,不过只会跟皇上提出谏言,但绝不会左右他的意志,至于结果如何,我也不能保证。”
“只要你……尽力就好……呜……”乌兰抽抽噎噎地说。
兆敏上前一步,她马上往后退,让他不得不停下来。
“我回房去了……”乌兰抹着脸上的泪水,一面哭一面往外走。
站了好久、好久,兆敏才慢慢地跌坐在座椅上,表情木然地看着前方,眼底有着深刻的绝望。
他最终还是得不到乌兰的心……
★★★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了,乌兰呆坐在炕床上,一整晚睡睡醒醒的,现在头好痛,精神也很不好。
“格格先吃点东西吧。”婢女端了早膳进来。
乌兰摇了摇头。“我吃不下……王爷呢?”
“王爷天还没亮就进宫去了。”婢女说。
“真的吗?太好了……”乌兰脸上总算露出一些喜色。“希望他可以说服皇上放了阿哥,一定要让他活着。”
终于稍稍宽了心,乌兰才吃了一点东西,又去看了巴特尔,可是一颗心还是放在兄长的安危上。
接下来的时间真的很难熬,乌兰左等右等,还是等不到怡亲王回来,不禁开始胡思乱想。
“不会的,皇上不会真的要了阿哥的脑袋……”乌兰坐立难安地低喃,在心中不停的祈求长生天保佑兄长平安无事。
小羊似乎察觉到主人忐忑不安的心情,安安静静地蹲跪在身边陪伴。
眼看一个早上过去了,怡亲王还是没有回来。
“难道连他也救不了阿哥?”乌兰再也等不下去,可是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人跟在后头。“不要跟着我!”
侍卫们只能低着头,承受乌兰的怒气,但是王爷的命令有谁敢不听,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跟下去。
时间过得好慢,乌兰心急如焚地走了一个下午,走到脚都酸了,再也走不动了,太阳已经下山,天色也暗了。
乌兰连晚膳也没动,想到怡亲王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只怕情况不乐观,也就不得不往坏的方向去想。
一直捱到亥时,兆敏这才回府。
听婢女说怡亲王已经回来了,乌兰马上冲出寝房,想要知道结果如何。
“王爷!”待乌兰一口气跑到正厅,那儿灯火通明,奴仆们忙着伺候晚归的主子,她很快地找到那道精瘦修长的男性身影。
兆敏正在交代总管一些事情,听到乌兰的叫唤,很快地说完。
“怎么样?我阿哥没事吧?皇上不会砍他的脑袋对不对?”乌兰焦急地问。
“嗯,他没事。”兆敏深深地看她一眼,然后说出乌兰最想听的话。“皇上已经免了他的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