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it,搞什么鬼!”
安静的世界里,突然有了声音。她脑子里反复播放的画面,被这么一撞,竟也戛然中止。
粗鲁的咒骂声,在她上方响起。
透过蒙眬的视线,她赫然瞧见一堵墙--不,一只熊--不,一个人,正横眉竖眼、满脸不悦的站在门前。那人虎背熊腰、身材粗壮,全身散发的气势,强悍得近乎猖狂。
“你撞到我了。”她看着那个男人,冷静的说道,清脆的嗓音,一字一句的陈述着。
那男人低咒几句。
“我不是故意的。”他说道,往前踏了一步。
喀卡----
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大大的旧靴下响起。
“你踩破我的眼镜了。”她用更冷静的声音宣布。
“我都说不是故意的了!”他低吼着,也没移开大脚,反倒蛮横的走到她面前,伸出大手,把她从地上扯了起来。
他的手很大、很热,彷佛流动在他血管里的是液态的火焰,而不是血液。那阵热气,冲淡了包围在她四周的寒意。
宜静撩开发丝,秀丽的五官,在灯光下精致得有如瓷器。她忍着摔跌后的疼,纤弱的身子站得笔直,一边衡量“损害”程度,迅速做出判断。
“请帮我收妥这些资料夹,让我送回档案室。”她逐一做出指示,从容的指挥这个大男人。“我的脚扭伤了,请你带我到七楼的医护室去。还有,如果你方便的话,请载我到附近的眼镜公司,至于重配眼镜的费用,我会请对方开立收据,再请你如数支付。”
她吩咐了半晌,却没听到回音,只能拾起头来,看着“肇事者”,却发现那个男人一动也不动,半张着嘴,呆呆望着她,活像是见着了珍奇的宝贝。
细而弯的柳眉,微微一拧。
“有问题吗?”她问。
蓦地,那张熊似的大脸,低靠到她的眼前,近得几乎要贴上她的鼻尖。
那个男人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
然后,他看着她,开始傻笑。
“没有没有,当然没有问题!”他拍着胸脯保证。“全都交给我,我绝对负责到底!”他的表情,就像是刚捡到头奖彩券。
她的视线,意有所指的看了看地上。
他还是对着她傻笑。
她索性挑明了说:“请替我收妥这些资料夹。”
“没问题--”
巨大的身躯,格外灵巧矫健,三两下就把资料夹收妥,只是,从头到尾,他的眼睛都逗留在她身上,手里胡乱抓着,连看也不看那些资料夹一眼。
“交给我。”她说道。
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他乖得像是遇到驯兽师的猛兽。
还好,二号档案室就在几步路外,她忍着脚疼,抱着资料夹,做好归档动作,才又忍着痛,缓缓走出来。
察觉到她的疼痛,宽厚的大手立刻探过来,急呼呼的扯了她,就要去医护室。
“噢!”疼痛让她低呼出声。
他火速松手。“怎么了?”
“你弄痛我了。”他扯她的动作,就像男孩初次拿到芭比女圭女圭,对力道该轻或该重,没有半点概念。
“喔,那、那……”
他苦恼的抓耳挠腮,几次想伸手,大手在空中挥了挥,还没碰着她,却又缩了回来。半晌之后,才又开口。“那我轻点,行吗?”
她点头。
这一回,他慎重的伸手,轻握住她的手臂,还配合她的脚伤,放慢了脚步,扶着她朝电梯口走去。
等待电梯时,宜静转过头,端详着这高大的男人。她认得他。
“你是飞虎队的?”
他还在看着她,看得双眼发直、看得出神?看得忘了点头。直到她问了第三次,才猛然醒悟过来。
“喔,对。”
“你到我们总部来,是有什么事吗?”
什么事?
他茫然的想了一会儿,才像被人敲了头似的,大叫了一声:“啊,我要找厉大功--”
原本,他来这里,是夏找厉大功算帐,质问那家伙为啥关了他的线民。
只是,他逐层“搜索”上来,还没遇见厉大功,就先撞上这纤细的小女人。一瞧见她,他就像是被雷劈着似的,有生以来,首度昏了头,老早把算帐的事拋到脑后了。
她秀丽纤细,简直就是他梦中情人的化身。
他愣愣的傻笑,只见那张软女敕的红唇,在他的注视下,吐出悦耳的声音,说道:“队长不在。他去警政署,参加一个破案记者会。”
噢,多么好听的声音!
他飘飘然的想着,接着却陡然瞪大眼睛,巨大的身躯僵住,表情活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
“队长?”不会吧!“等等,妳是飞鹰特勤小组的?”
她点头。
“妈的,不论什么有好康的,总是都归他!”他咬着牙,忿忿不平的骂着,还不忘多问一句,妄想要去跟署长“挖角”。“妳叫什么名字?”
“丁宜静。”
“我以前没见过妳。”他三天两头就会往这里闯,却从来没见过她--他能够百分之百确定,如果先前见过她,他一定忘不了!
“我上个月刚从美国进修回来。”
美国?!
他瞇起眼睛,突然想起,一个多礼拜前,所发生的千面人勒索食品公司案件,飞鹰小组能在奇短的时间内,逮到犯人、侦破案子,据说全都归功于一个刚从美国进修归国的新队员。
“千面人那件案子,就是妳破的?”他有些讶异,难以相信这小女人,竟有此能耐。
“案子是整队合作才能破获的。我只是从既有线索,分析剖绘出犯人可能的年龄、教育程度、前科纪录等等,缩小了侦办范围。”她回答得轻描淡写,彷佛那桩案子,对她来说只是牛刀小试。
“但是,能这么快破案,都该归功于妳。”他打从心里为她抱不平,“为啥不是妳去参加记者会?告诉我,是不是厉大功那家伙抢了妳的功劳,自己去媒体前出锋头?”
她摇头。“我不面对媒体。”
不是“不愿意”、“不能够”、“不希望”,诸如此类较委婉的拒绝,而是斩钉截铁的“不”。
他抓了抓脑袋,依凭着强烈的直觉,感受到她潜藏在柔弱外表下,性格里某部分的刚强。
电梯下降,停在五楼。当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他扶着她走进电梯,按下七楼按键,这才突然想起,刚刚只顾着发问,压根儿忘了自我介绍。
“我是熊镇东--”
“飞虎队的队长。”她替他说完,用那双清澈的眸子,望着满脸讶异的他,说道:“我认得你。”
他乐歪了。
“妳认得我啊?”
宜静点头,直视着那张乐呵呵的笑脸,忠实的陈述脑中的记忆。“你是飞虎队的队长,赫赫有名的问题警察。”
他的笑容僵住了。
“投诉率第一。”
他的嘴角抽搐。
“破坏率第一。”
他的笑容挂不住了。
“这个月十二号,你还被署长训诫,被罚站在警政署前,念出悔过书的内容。”她连日期都记得清清楚楚。
宽大的肩膀垮下,熊镇东露出受伤的表情,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妳可以忘掉那边一吗?”
“不行。”
“为什么?”
“我的记忆力很好。”她看着他,缓声说道:“我向来过目不忘。”
他露出绝望的表情,用大掌盖住眼睛,发出一声长长的申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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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格说来,初次见面,熊镇东算是表现良好。
他扶着她到医护室,当医生为她查看脚伤时,他就在一旁踱步,还问了一堆问题,像是怕那一撞,会把她撞坏了似的。
之后,他十分“乖巧”的,载着她去眼镜公司,预定了一副新眼镜,不但当场岸完款项,还额外附送一项服务:送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