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芸抽噎著开口。
“他戒菸了!”
欧巴桑们面面相觑,一阵沈默。
“呃,这不是很好吗?”
“对啊,我家那个死鬼,我逼他戒菸,逼了三十几年了,他到现在,一天还是要抽掉两包白长寿!”
静芸跺著脚,眼泪落得更急。
“我不要他戒菸嘛!”她不要感觉到他的温柔、不要感觉到他的在乎,否则,那只会让她更无法下定决心。“还有,他不肯跟我离婚!”
欧阳太太刚好在街上,也凑过来,开口劝道:“唉,我说静芸啊,夫妻嘛,吵吵闹闹难免的,你也别冲动,先冷静想想,也别急著就要离婚啊!”
“但是,我问过他,如果我没有怀孕,他会不会跟我结婚。”静芸哭得好伤心。“他说不会!”
欧巴桑间响起一阵嘘声,每个人都表情凝重,有的瞪著江震,有的则是猛摇头。
“真看不出来耶!”
“是啊,娶静芸居然只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众人左一句、右一句,轮番数落起江震的不是。静芸擦擦眼泪,继续哭诉。
“他还说,我只是他家里的标准配备。”
一直保持沈默的江震,终於忍无可忍的咆哮出声。
“我没有!”他捏紧拳头,想要接近静芸,却又被一票娘子军挡著。“那是你姊先说的,我只是气过头,才顺著她的话讲的。”
“如果你不是这样想,怎么会顺著她的话说?”被人墙围住的静芸,边哭边喊。“你就是这样想,才会这样讲!”
“你——”江震气得额冒青筋,却又拿她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看她对著一票欧巴桑,又哭又说的抱怨著。
“还有还有,我看电视时,看到女主角死掉啦,觉得很难过嘛,就哭了嘛!”她啜泣著。“你们知道他说什么吗?”
婆婆妈妈一同靠过来,表情严肃的听著。
“他说,那是假的!那是假——的!”
婆婆妈妈们发出惊呼,仿佛江震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厚,怎么可以这样?”
“真可怕,啊你这男人没有血、没有泪的吗?”
“是啊,太可怕了!”
“快把静芸带开,别跟这个男人在一起。”
“是啊是啊!”欧阳妈妈猛点头,带著静芸往反方向走。“乖,静芸你别哭,先去我家吃个饭,然后大夥儿再一起看连续剧,放心,我们家没有人敢说那是假的。”
十几个女人,就这样前前后后簇拥著娇小的静芸,丢下脸色铁青的江震,迳自走远了。
“咱门镇上的欧巴桑集团很可怕吧!”慵懒的声音,蓦地响起。“千万别得罪她们,否则有你好受的。”
江震回头,怒火燎燃的黑眸,扫向一旁的成大业。
“如果你是来讨打的,我很乐意帮忙。”他冷冷的说道,捏紧拳头,一腔怒气正无处发泄。
“喂,别迁怒到我身上来,我只是刚好路过,又刚好站在一旁,然后又刚好看完也听完一出好戏。”成大业慵懒的一笑,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
江震扭身,就要往向家走回去,身后的成大业却又开口了。
“江学长、江副队长,你还装什么酷啊?对那些女人来说,装酷是没有用的。”他谆谆敦诲著,忍不住好奇又多问了一句。“对了,你刚刚干么不说那句话?”
“什么话?”他粗鲁的问。
“免死金牌啊!”
“什么?”
“『我爱你』啊!”
斑大的身躯陡然僵住,江震提著刚买来的食物,站在夕阳中,双眼发直,像是被雷劈著似的,震惊得一动也不能动。
成大业见他不动,特地又绕过来。
瞧见江震的表情,他眯起眼睛,端详了一会儿,接著突然狂笑出声。
“不会吧?你开玩笑的吧?你没跟她说过这句话啊?哈哈哈哈哈,难怪她嚷著,说要跟你离婚!”他捧著肚子,笑得东倒西歪。
他爱她?
他爱她?
他爱她?
这三个字,不断在江震脑中回荡,他脸色发白,有生以来,头一次觉得不知所措。
成大业看著他,笑声稍歇。“喂,江震!”
他转过头来,眉宇间寒意不再,取而代之的,反而是慌乱。
“不会吧!”成大业大叫出声。“难不成你一直没有发现这件事?”他满脸不可置信,随即又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你为她戒了菸,还大老远的,从台北追老婆,追到这里来,居然还不知道自己爱她?”
砰!
回过神来的江震,狠狠揍了成大业一拳。
那一拳重得很,打得成大业跌在地上,却还打不掉他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这个笑话太精彩,够我跟校友们说个二十年了。”他勉强起身,笑得抖个不停,甚至还主动凑上前去。“为了感谢你提供这个笑话,我愿意再让你打一拳。来啊来啊,打我啊!”
江震冷著脸,毫不迟疑的动手了。
这一拳,打得成大业横飞出几公尺,重重撞在墙上,才慢慢滑下来。
第十章
我爱你。
热汤咕噜咕噜,在炉上冒泡。
只要和她说这三个字就能搞定?
这几天以来,他始终在思考著这个问题。
萝卜、排骨在汤里交互翻滚著。
窗外花田里的花,在阳光下迎风摇曳。
江震拧著眉,对屋外的春光视而不见,只是拿著汤勺舀起锅里的萝卜、排骨,眯眼瞧著。
这到底是烂了没?
他伸手抓起一块,想塞进口中,可才抓起来没两秒,就烫得将萝卜甩了出去。
“Shit!”
他咒骂一声,甩著手指,看著硬邦邦的白萝卜滚出窗台,投奔自由去了。
他抓著汤勺,正要转身去洗手,冷却一下被烫著的手指,挂在腰间的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喂,我是江震。”
“阿震——”
静芸惊慌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却又突兀的被中途截断。
他全身紧绷,跟著听见一个低沈的男声,冷酷的说著。
“江副队长,限你二十分钟内自己到山上废弃的花房来,不准带枪、不准报警、不准开车,我要是看到有其他人,你就等著替老婆、孩子收尸吧!”
对方话一说完,立刻收线。
妈的!
他认得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属於一个名叫黑虎的重大罪犯。那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第一次落网时,就是被他逮著的。那次,他废了黑虎一只眼睛,那家伙一直记恨在心。
两周之前,黑虎跟著其他罪犯,一同越狱逃走,却在警方追击时,中枪落海,警方研判若不是伤重不治,就该是活活淹死了。
看来,警方研判有误。黑虎还活著,不但活著,他还绑走了静芸!
虽然知道,自己不可能听错静芸的声音,他还是立刻打电话给向荣。
“向荣,静芸在吗?”电话一接通,他劈头就问。平常这个时候,静芸都会到向家的批发处去帮忙,顺便到花田散步运动。
“她一个小时前就回去了,你没看到她吗?”
“没有。”他喉咙紧缩发乾。“她一个人吗?”
“对。”向荣开始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需要我派人去找她吗?”
“不用,她可能是绕去买东西了。”江震冷静的回答。“我去接她就行了,谢谢。”
懊死,他太轻忽了!
他以为在这个镇上,她该是安全无虞的,却没料到还是出事了。
江震关掉瓦斯,将手机挂回腰间。虽然身上已藏了一把随身匕首,他还是快步走回房里,从行李中再抽了把匕首,藏在腿上。
花房远在山腰上,就算开车也要十几分钟。
时间不够了,他没空再多做查证,也不敢冒险通知其他人。黑虎既然能绑走静芸,就不能排除,他可能也在向家的某个角落,装了窃听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