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眸一眯,俊容上神情未变,仍挂着微笑。
“不知道十三爷所为何事?”
“十九她——”
“唐姑娘当日说得十分清楚,不愿意下嫁宫某,是我无福消受美人恩。”宫清颺皮笑肉不笑,客客气气的朝外平伸出右手,摆明了要送客。“十三爷还是请回吧!”
看来,这家伙被小妹气得不轻啊!
唐十三眯起眼,看出宫清颺深藏在笑容下,那蒸腾未消的火气。
那日的追打,他可是从头到尾,都躲在旁边远远观战,不但看得清清楚楚,也听得清清楚楚,知道这看似温文的男人,是因为十九说了要再找其他男人借种,才会彻底变了脸色。
不过话说回来,宫清颺要不是真的在乎他妹子,也不会被她那一句话,气恼得当场翻脸。
如此一想,唐十三的心反倒定了下来,耐着性子再度开口。
“我知道,十九的行为是过分了点,但她向来吃软不吃硬,你这般逼亲,她会有反弹是一定的。”他替自个儿妹子说话,还绝口不提,他就是那“过分行为”的帮凶。
爆清颺神态平静,还是一样客气,再度重复。“十三爷,您请回吧!”
好,这家伙当真是铁了心吗?
唐十三不肯放弃,脸色沉了下来。
“好!”他不耐烦的举手,阻止宫清颺说话。“我现在只问你一件事。她想见你,你去是不去?”
“抱歉,在下尚有工作在身,恐怕无法让唐姑娘随传随到。”宫清颺这回连笑容也没了,只是冷冷的、客套的微一颔首,便又再度垂眉,重新打起算盘。
“真的不去?”唐十三凑近柜台,不死心的再问。
啪!
坚硬的乌木算盘当场破散,宫清颺这才停手,神色丝毫未变,连看也不看唐十三一眼,只是拉开柜子,拿出另外一个算盘,继续算帐。
唐十三也不是被吓大的,能在京城里开妓院,他的胆子自然比一般人大得多。他耸耸肩,冷笑—声。
“那好吧,我回去跟爹说,十九今生是无缘再见大掌柜了,让她趁早死心吧!”
这边话声刚落,就听一旁有人插话进来。
“哟,十三爷,好久不见啦!”一早就在外头,听足了街头巷尾的热门消息,赶着要去瞧戏的龙无双,拎着三亚酒晃了过来。
“无双姑娘。”见着了龙无双,唐十三的反应,跟父亲唐威相似,也是一派戒慎恭敬。
“今儿个怎么有空来啊?”龙无双笑吟吟的,眼儿往柜台瞄了一眼。“十三爷刚刚怎说,十九今生与我家掌柜无缘再见?不过是犯了相思病,没那么严重吧?我才要带壶酒,去给她探病呢!”
“若只是害上相思病,那也就罢了。”唐十三冷哼一声,瞅着柜台里头,那面无表情、直打着算盘的宫清颺。“十九昏迷未醒,现在只剩一口气而已。”
拨算盘的指,顿时止住,宫清颺猛然抬眼,瞪视着唐十三,冰封似的表情,难得有了变化。
“你说什么?”他急声问道。“她怎么了?”
“要我再重复一次吗?”唐十三嘴角一掀,冷冷说道。“说不定在我重复的这当口儿,我那宝贝妹子,就已经咽气了——”
爆清颺心跳陡地一停,瞳眸转合,俊美的容颜,霎时间变得比他的满头银发还白。下一瞬间,倒楣的乌木算盘,又被他捏坏,这回因为力道过大,乌黑的算盘珠子竟哗啦弹了出去,滴滴答答的散落一地。
“快死了?不会吧?”
龙无双诧异的问,下一瞬间,却见一道白影从眼前窜过,闪身出了客栈。强大的气劲,逼得她连退数步,一时站得不稳,险些就要跌倒。
“啊,小心,别害我砸了这壶酒!”她一跺脚,气得开口就骂。“可恶,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
咦,柜台怎么空了?
龙无双眨了眨眼,骂到一半的字句,全梗在喉头,害她一张嘴半张着,老半天都合不起来。
不会吧?
罢刚那个冲出去的人,会是她家的大掌柜吗?
第九章
无尽的黑暗,慢慢的褪了色,躺在床上的人儿,缓缓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房内熟悉的景物,十九轻吟一声,想要起身,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一时之间,她脑中有些茫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疲倦、如此软弱无力,胃月复之间,甚至还残余着些许的疼。
她挣扎着转头,双眸望见,床边那个教她日思夜想的银发男子。
是梦吗?
她咬着唇,用力合上限,诅咒着自己,竟连梦里都还在想着宫清颺。但是等到她再睁开双眼,那银发白袍的身影,却仍在那儿,没有消失。
他就站在桌边,把陶锅里的热粥舀到小碗里,动作优雅而自然,银发如丝般垂落,在透窗而进的光线下闪闪发亮。
乍然见到他,她心里没来由的一暖,几乎就想开口叫唤。但他却已听见声音,回眸望了过来。
那张面容俊美依然,优雅依然,冷淡的眼神,却也依然。
十九像是被当胸打了一拳,胃月复间的残疼,窜到了胸口,那种熟悉的紧揪感又来报到。她咬着下唇,奋力撑起自己,虚弱的质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爆清颺端着小碗,一双鹰眼瞅着她,只见她一脸倔强,虽然虚弱而苍白,却仍逞强瞪视着他,黑缎般亮丽的长发,散乱的披散在床上。
“你十三哥跑来,说你出事了。”他将粥碗放下,淡淡开口。“我来照顾你。”
“谁要你照顾?”瞧着他那冷淡的神情,她无端觉得委屈,胸闷得更难受了。“不情愿的话,你可以走啊!”
“我没说不情愿。”宫清颺来到床边,伸手协助她坐好,神色却波澜不兴。
十九仰起头,看着他俊美却泠漠的脸,明知不该再说,却又忍不住开口,有气无力的月兑口怨道:“看你的表情,就是不情愿。”
他也不瞧她一眼,对她的蓄意挑衅更是充耳不闻,假装没听到,静默无语的重新又走回桌边。
其实,话才说出口,十九就有些后悔了。
她管不住自己的脾气、管不住自己的嘴,明知不该对他如此刻薄,却又见不得他的冷淡,见他转身时,她喉头一梗,以为他又要被她气走了。
谁知道,宫清颺不禁没有拂袖离去,反倒端了一碗粥,再度走回床边,撩袍在床畔坐下,先徐徐将碗里的粥吹凉,才舀了一调羹,把粥凑到她嘴边。
“既然醒了,就先吃点清粥吧!”他说。“你病的这几天,都没吃东西,肯定饿了。”
十九闷不吭声,垂首瞧着虚软无力的双手,一口气梗在胸口,好半晌才闷声说道:“我吃不下。”
瞧着她轻咬下唇,以贝齿折磨粉女敕的唇瓣,宫清颺知道她在斗气,忍着饿不肯喝粥,于是轻描淡写的开口。“我听外头谣传,说你食不下咽、卧病在床,是为了我而相思消瘦。”
“胡说!”她猛一抬首,懊恼的抗议。
她是中毒昏倒,哪里是因为想他,才会病倒的?唔——好吧,她愿意承认,她是有些想他啦,但是,绝对不是因为想他才病倒的!
“是吗?”宫清颺挑眉,将调羹再凑近了些。“那这粥,你吃是不吃呢?”
她抿唇瞪着他,知道要是再逞强不吃,肯定就要被他以为,自个儿是想他想得病了。
“哼,吃就吃嘛!”她赌气的开口,咽下送到嘴边的那口粥,没瞧见他眼里浮现一抹几不可察觉的笑意。
原本这一口粥,十九是吃得万般不情愿,但暖烫的热粥一入口就化,还带着浓郁的鸡汤香味,以及丁点淡雅的药膳滋味,不但不油腻,且极为清爽,一入口就让她全身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