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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下留人 第20页

作者:典心

她闷哼一声,像是被他揍了一拳,积蓄已久的泪,终於溃堤,哗啦啦的流了满脸。

那可怜兮兮的模样,让雷贯天心头一紧。

他低咒一声,也知道自己把话说得太重。但是,牧场上多的是粗重的活儿,稍有轻怱,就容易出危险,他舍不得她受到任何伤害,只能逼她有多远就避开多远。

或许,过了这段难熬的日子,等他解决掉那笔庞大的借款,修好了马厩,稍有些余裕的时间,到时候她想做什么,都能由他陪著,时时刻刻守著她,确定她不会再惹上任何危险——

门外突然传来几声轻敲,打破房内紧绷的气氛。

“做什么?”雷贯天不耐烦的吼著。

霍达在门外答话。

“头儿,有客人到了。”

“谁?”

“是那位黎记商行的老板,他带著女儿登门拜访,说是要谈谈,初一时在阳关客栈里,跟头儿提过的——”霍达略微一顿,像在斟酌用词。“交易。”

雷贯天脸色一凝,又低咒了几声。

“知道了,我立刻出去。”登门的人,也是牧场的众多债主之一,纵然他再不情愿,也得出去应付。

“是。”

门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倒是石屋前的广场,传来喧闹的声音,似乎是有车队到了,大批人马正热热闹闹的下车入堂。

雷贯天往外走了几步,一把掀开毡毯,还没把门推开,又突然回过头来。他看著那张泪汪汪的脸儿,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表情,又吩咐了一句。

“你待在这里,别出去!”

丢下这句话后,他推开木门,高大的身影清失在毡毯之后。

外头闹烘烘的,众人忙著迎接贵客,主房内却静悄悄。

留在房内的丁儿蹲在地上,抽抽噎噎的,用手背擦著脸上的泪。

呜呜,她只是想分担大夥儿的辛劳、想要为牧场尽一分心力。

只要她能帮上一些忙,或许他们就能尽快度过难关——或许,雷贯天就不需要去借贷,更不需要去娶另外一个女人——

回来的这几天,他从没提过那件事情,她也没胆子问起,一颗心就这么七上八下的悬著,压根儿就不知道,他有什么打算。

她蹲在地上,哭得直打嗝,半晌后才爬起身来,慢吞吞的往门口模去。

先前那笼小笼包,这会儿该是蒸足火候了,虽然雷贯天嘱咐,要她待在房里,但是,她只是去厨房,其他什么地方也不去,这样他总不会生气吧?

她边打嗝边擦眼泪,晃晃悠悠的走到厨房,因为先前的哭泣,她双眼酸涩、喉头发乾,不舒服得很,

眼看角落有个水瓢,丁儿在水缸里舀了一些水,想去外头洗把脸,先振作精神,再来掀开蒸笼盖。

谁知道,她才刚捧著水瓢,在走廊边蹲下,臀儿就猛然被踢了一脚。

“哪来的笨丫头,敢在这儿挡路?!”陌生的怒骂响起,又赏了她一踢,这回力道更重。

“哇!”她吃痛的大叫,连忙起身,水瓢里的水,在空中划出一道半弧,一滴不剩的泼了出去。

哗啦!

一小部分的水泼到地上,其余绝大部分,都招呼到一对衣著华丽的主仆身上。

“啊!”一个纤弱的姑娘,被泼得衣裳、头发全湿了,吓得连退数步,被随身丫鬟伸手扶住,这才没有跌倒。

那丫鬂也被淋得一身湿,确定主子没事后,就横眉竖目的开骂。

“你做什么啊你?吃了我两脚,你不甘心,故意把水泼到我们身上是吗?”她把丁儿当成寻常奴仆,指著鼻子直嚷。“要是让我家小姐染上风寒,你赔得起吗?”

“对不起,是我没留神。”她直觉的开口道歉,但是上的疼,又让她咽不下这口气,忍不住辩驳。“不过,你要是不踢我,那瓢子水就不会泼出去了。”

她只是蹲在走廊旁想洗脸,就算是碍著通路,她们只要用说的就行了,为啥要踢人呢?

丁儿很确定,从没见过这两个女人。石屋里的人们,虽然都大声大气,稍微粗鲁了些,但是可不会这么霸道!

“唉啊,竟敢回嘴?!”那丫鬟更气恼了,趾高气昂的抬起下巴,神情满是轻蔑。

“告诉你吧,我们家小姐,很快就要成为雷家牧场的女主人了——”

那个纤细华贵的姑娘,湿淋淋的瓜子脸蓦地羞红,娇艳得像是发间的珊瑚簪子。

“燕儿,别胡说。”她低声制止,眼里却有淡淡的喜色。

相对於那位姑娘的娇红脸儿,丁儿圆润的小脸却是变得惨白。她全身发冷,像是掉进冰窖里,心口更是陡然一疼。

“我哪里是胡说?”丫鬟的声音更大了。“老爷先前不是说,跟雷将军在驼城的客栈里就说妥了。”

说妥了?!

雷贯天已经跟他们说妥了?!

丁儿眼前发黑,一步步的往后退,甚至想要转身逃开。但是,她的双腿却不听使唤,软得没办法跑,只能无助的留在原处,任那丫鬟说的话,一句句像鞭子似的打下来。

“今儿个我们来,就是要来谈婚事的。”丫鬟哼了一声,左顾右盼了一会儿。

“虽然说,我们姑娘嫁进来是作妾。但是,往后日子还长,哼哼,雷将军会宠谁,那可难说。”她们藉口要出来透气,故意离开大厅,在石屋里乱绕,就是想要碰碰运气,看看能否遇著雷贯天的妻子,先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瞧著那杵在原地,像是石柱般僵硬的丁儿,那丫鬟的火气又冒上来了。

“还挡在这儿作啥,还不快让路?”她重哼一声,搀扶著自家姑娘,经过摇摇欲坠的丁儿,临别还送了一声重哼。“等我家姑娘嫁进来,我第一个教训你!”

主仆俩愈走愈远,终於消失在走廊的转角,只剩那丫鬟不满的唠叨声,偶尔断断绩续的飘来,然后终於完全听不见。

丁儿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双眼里空茫茫的,只有眼泪大颗大颗的,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不断落下来。

原来,雷贯天已经跟他们谈妥了。

原来,雷贯天已经准备纳妾了。

原来,雷贯天已经决定,要娶进另外一个女人了——

想起那个即将嫁进雷家牧场的富家千金,是那么美丽、那么大方,又、又、又那么的有钱———

反观她,既不美丽、又不大方,更不有钱,不但没有附赠半毛嫁妆,还在初来的那一夜,就放火烧掉马厩,连累大夥儿工作加倍,还得四处借贷筹钱,才能重建马厩。

罪恶感在心头萦绕不去,除此之外,她还觉得心痛。

这已经不是谁作妻、谁作妾的问题了,而是只要一想到,必须跟另外一个女人分享他,她就觉得心口好痛好痛。

那种痛犹如椎心刺骨,就算是他真的挖出她的心啃食下肚,只怕也不会这么痛

虽然,纳妾对寻常人家来说,不是件大事,但是在她自小生长的严家,却是一件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

别说是发生了,就算是稍有风吹草动,少夫人也会冲到少主面前,揪起少主的领口,大声的质问,他是要选新人还是旧人!

那是因为,少夫人对少主来说是特别的、是最特殊而无法取代的人。但是,雷贯天虽然娶了她,用他的方式疼她、宠她,却从未许诺过,这辈子只会有她一个女人。

她没有胆子去询问雷贯天,是因为根本没有自信,不相信他会舍下那个如花似玉的有钱姑娘,选择平凡无奇,还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她——

一个瘦小的身影,从角落闪身而出,像是算好时间似的,选在她最伤心无助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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