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我——”
连篇的谎话滚到舌尖,那双眼睛却让她胸口一窒。浓浓的罪恶感,就像一块巨石,重重的压在她的心口,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石敢当没有再逼她,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拿着那叠菜谱,举步往外走去。
她大惊失色。
“等等,你要去哪里?”
“替你端热水。”
“端热水就端热水,犯不着拿着我的菜谱去端!”
“我要把它们交给龙姑娘。”
“为什么?!”茵茵尖叫着质问,像是要被抢走孩子的母亲,激动得想要咬人。该死的是这会儿,她只裹着被子,全身还光溜溜,否则早已经跳下床去跟他抢菜谱了。
“你答应过,会把菜谱给她。”他一板一眼的说道。“答应的事情,就得做到。”
“我答应的是,每天默写一张给她,可没说是要把正本儿交给她。”
“龙姑娘说,你写的菜谱是假的。”石敢当单手一扬。“这些是真的。”说完,他就转身往外走。
轰!
熊熊的怒火,在她脑中炸开,轰得她眼前发黑,整个人摇摇欲坠。
龙姑娘、龙姑娘、龙姑娘!这个男人居然敢在这个时候,提起另外一个女人,还要把她最宝贝的菜谱,拿去给那个女人!在他们缠绵过后的现在?在她刚刚决定,要做他的妻子,跟他共度今生的现在?
“石敢当!”茵茵放声尖叫,气愤得眼儿通红。她拿起枕头,用尽全力的往那张大脸扔去。
他单手接住枕头,叹了一口气。“小茵,这是龙姑娘的——”
又是龙姑娘!
他的所作所为永远都只有为了龙姑娘!他为龙无双掌勺、为龙无双熬汤,还为龙无双抢她的菜谱!
“你干脆老实跟我承认算了!”怒火里渗进酸溜溜的醋味儿,她气得好想哭,语气更尖锐。“你爱的根本是那个龙无双,不是我!”
这荒谬的指控,让石敢当无言以对,他张开嘴,想要解释,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女人气恼起来时的不可理喻,根本不是他能对付的。
砰!
又一颗枕头被扔出来。
“说啊!”
“我——”
“说啊!”
“我——”
“你说啊!”
“我不——”
“你给我说清楚!”茵茵愈来愈激动,丢完了枕头,就去抓床边茶几上的精巧古玩,一个又一个的猛砸。“你爱的是不是龙无双?!”
石敢当根本没机会说话。
他被接连飞来的古玩,逼得连连后退,最后只能退到门边。眼见一整盆的水仙,也被她扛起来,往他的头脸扔过来,他决定此地不宜久留,先避开她的怒火,等她稍微冷静些,再好好跟她谈清楚。
“我、我晚点再回来。”扔下这句话后,石敢当跨出院落,避难去了。
茵茵半坐在床上,激动的直喘气,双眼狠瞪着他的背影,只觉得怒气里混杂着痛苦,钻得她的心好痛。
他没有否认!
那个男人没有否认——
他爱的真的是龙无双?!
“石敢当!你这个王八蛋!”
茵茵握紧粉拳,愤怒的尖叫着,声音在院落内回荡,传得很远很远。
人算不如天算。
茵茵从没想到,自个儿居然也有失算的时候。
有生以来,她头一次对男人有了好感,还心甘情愿的把身子给了他,本以为从此之后,就可以跟他白头偕老,恩爱一辈子,哪里想得到,他心里竟有着别的女人!
嫉护就像是一根针,扎得她坐立难安。
噢,老天,她无法留下,无法再听着石敢当提起龙无双、无法再看着石敢当为龙无双做这做那——
茵茵打定主意,要尽速离开这儿。但是,前门有黑无常,后门有白无常,那两个黑白无常把龙门客栈守得滴水不漏,她压根儿就走不出去。
一个人选迅速浮现,她想到了孟清川。
苞小丫鬟打探出,孟清川租赁的客房后,茵茵不浪费半点时间,直接去敲他的门。
“我需要你的帮助。”她劈头就说道,对着那张盈满狂喜的俊脸提出要求。
孟清川一见到她,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双手把她握得紧紧的,写满爱慕的双眼紧盯着她。
“只要是为了你,赴汤蹈火我都愿意。”他柔声说道,稍微退开一步,打量着她的身段,仿佛怕这阵子的隆冬严寒,会让她消瘦。
那过分亲昵的目光,让她觉得格外不舒服。只是,这种不舒服的感觉,跟她心头的嫉妒相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我想离开这里。”她低着头,瞪着自个儿的双手。
她想离开这间客栈、想离开石敢当、想离开这股像烈火般烧灼她的嫉妒——
“茵茵,这就是我久留于此的原因。”
“是吗?”她虚应着,眼儿仍旧没有看他。
孟清川握住她的小手,俊脸上浮现殷勤的笑。“我知道,你只是被那拙汉子困住,不是真心想留下来。”
不,不是的,其实她也想留下来,但是——但是——
龙无双与石敢当的脸,轮流在她脑子里乱闪,闪得她心烦意乱,聪明的脑子老早罢工,只剩下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烦躁。
“茵茵,事实上,你哥哥已经在我府上作客,就等着你前去会合。”孟清川把她的手握得更紧,轻声在她耳边劝说。“跟我回羊城吧,其余的事情,就等见着你哥哥后再谈。”
她不着痕迹的退开,绕到桌子的另一旁去,不让他再有机会握她的手。
孟清川的手修长细致得像女人,不像她熟悉的那双大手,有着厚厚的刀茧,虽然有强大的力量,却在触模她时,总是小心翼翼,甚至会微微颤抖——
不行!她不能再想石敢当了!
茵茵下定决心,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对孟清川。“但是,这儿前后门都有人把守,我根本就出不去。”
他笑得更温柔。
“放心,我老早就计划好了。”他一撩衣袍,在桌边坐下。“我会告诉客栈里的人,说我家中临时有急事,得尽速启程,你就躲在衣箱里,让人一块儿抬出门,到了京城外,我们再改乘马车,连夜赶回羊城去。”
“不行。”她捏紧拳头,感觉指尖深深陷入柔软的掌心。“只要我一失踪,石敢当就会追来。”
“这个简单。”孟清川探手入怀,拿出一个小小的纸包,搁置在桌上。“那么,我们就先让他动弹不得。”
她认得那个纸包。
“这是你哥哥交给我的,他说,你晓得该如何使用。”孟清川稍微一顿,观察着她的脸色。“这是迷药吧?”
茵茵艰难的点头。
对,这是迷药,而且还是无色无味的上好迷药!她曾经靠着这种药,迷倒无数的男人。上一次在驼城,她诈骗石敢当时,用的也是这种迷药。
孟清川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茵茵,你找个机会,把这些迷药搁进石敢当的饮食里,只要他倒下,我们就有充裕的时间能离开。”
嫉妒在戳刺着她,一刀接着一刀,她从未体验过这种滋味,愚昧的以为,只要远远的逃开,就能丢下这种情绪——
“我知道了。”茵茵抓起那包迷药,塞进怀里。“入夜之后,我们就离开!”她咬牙说道,然后提起裙子,转身就走。
孟清川待在原处,修长的十指交握,神情温柔的目送她离去。
“对,茵茵,到我那儿去,我会好好待你的——好好的——好好的——”他用最轻最轻的声音说道,然后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那双温柔的眸子里,注视着那逐渐远去的窈窕身影,悄悄的闪过一丝险恶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