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植继承人,是富贵人家最重要的大事,这关系着庞大财富的转移,也将影响家族荣景的存续。
严家一脉单传,理所当然由严燿玉继承:而钱大富是江湖人物出身,一向懒得理会繁文编节,他只问能力,不问性别,早就属意由金金接掌一切生意。
严浅波喝了一口酒,望了两人一眼。
“我们讨论过,既然时机凑巧,那么何不广为宣传,在京城中放出消息,就说你们准备盛大的比试一场。”
“严伯父是想要吸引人群,进而赚取利润?”银流苏之后的明眸闪动,红唇漾出笑意。
商人本色,一旦有赚钱的机会,就绝对不放过。金金猜测,他们是想乘这个机会,好好捞上一笔。
严浅波嘉许的点头。
“没错,到时候京城里的人们有热闹可看,多点茶余饭后的话题,严钱二府能赚取银两,商家们也能见识你们的生意手腕,一举数得。”他举起酒杯,掩饰嘴角的笑意。
钱大富也喝干了杯里的酒,迫不及待的问:“怎么样,你们觉得如何?同意吗?”
“我没有意见,端看金金姑娘意下如何。”严燿玉语气和缓,极有风度的让出决定权。
金金则是低着头,不言不语,垂坠的银流苏,遮掩明亮的眸子。
坦白说,这个提议的确让她跃跃欲试,毕竟她有足够的自信,能够赢得漂漂亮亮,在众人面前大大的露脸。
严燿玉或许懂得治水、或许武功高强,但是他未必懂得经商。而她,可是一出生,就被爹爹搁在金算盘上玩;懂事之后,更是被训练着该要如何赚钱,各种从商之道、牟利之法,她可是如数家珍。
半晌之后,她终于抬头,银流苏后的那双秋水双瞳,笔直的望向严燿玉。
“严公子,请容我提出一个条件。”
他挑眉。
“姑娘但说无妨。”
“这场比试,请严公子务必全力以赴,别因为我是个弱质女流,就轻忽应战。”要是他不尽全力,这样的竞赛,赢起来还有什么意思?
黑眸略微一眯,闪过某种光芒,转瞬却又恢复温和的浅笑。
“我答应你。”
金金回以一笑,没有察觉他神色有异。
“那么,就请严伯父与爹爹出题。”
严浅波击掌,大笑数声,神情格外愉快,仿佛刚刚做成一件不可多得的好生意。
“好胆量!丙然是虎父无犬女。”他倒了一杯酒,搁在桌上。“就以酒为题,你们去做酒楼的生意,各自出资十万两银子,期限为三个月,看哪方的帐上利润高,就是哪方获胜,同意吗?”
她慎重的点头,轻咬着软女敕的红唇,脑中已经闪过无数个主意,对这场竞赛兴致勃勃。
“金金姑娘。”男性的嗓子轻柔的唤道,明明唤的是生疏的称呼,口吻却添了几分亲昵。
“嗯?”
严燿玉凝目注视,对她露出最温柔的笑容。
“你可要手下留情啊!”
第三章
才一交手,金金就兵败如山倒。
她仔细勘查,比较酿酒水质,找出各地蒸馏、果酒等品质最佳的上货,再成批购进。另外,陈酒如花雕、女儿红,及其他珍酒,她则是亲下江南、两湖、四川及山西各地,拜托酿酒师傅出让。
这些工作,钜细靡遗,她全没有疏忽,亲自筹划的天香楼里,雕梁画栋、陈设考究,美酒佳肴更是一时之选。
反观对街上,严燿玉开设的月华楼,只摆了一般的木桌凳椅,摆设朴实无华,大碗酒、大块肉,却更贴近一般的武夫将领和小老百姓。
打从开张那一日,两家酒楼前就是车如流水马如龙,宾客满门。人们议论纷纷,对这场比试关心极了,两方拥护者各占一半。
第一次月结那日,金金在书斋中来回踱步,急着想知道结果。
小红捧着两府的帐册回来,小心翼翼的踏入书斋,瞧她那不安的神色,金金心里就有数了。
“输了?”她问。
小红点头。
金金深吸一口气,力持镇定。
“输了多少?”
清秀的小丫鬟,怯生生的伸出一根手指。“一两。”
啊?
一两?只输了一两?!
金金有些不甘,随即振作起来,修正错误,倾尽全力开源节流。
第二次月结,帐册再度送进书斋里。
“输了?又输了?”诧异的尖叫传遍钱府,这回她的脸都绿了。
这怎么可能?!
她穷尽所学,创造优渥的营收,不但爹爹赞不绝口,就连教导她的陶师傅,都说她天资聪颖,各环节都考虑得极为周到。天香楼本月的结余,更是比上月多出整整三倍,月华楼怎么可能还多赢她五百两?
莫非,她低估了严燿玉?他不但善于治水,甚至也善于经商?世上真有这么优秀的男人?
金金在书斋中,把两间酒楼的帐册仔细确认数次,月华楼的帐册十分完善,找不出任何差错。事实摆在眼前,两个月下来,严燿玉总共赢了她五百零一两。
只是,这还无妨,不到最后一刻,就不能保证谁是赢家。只要她能够在第三个月扳回一城,弭平差距,还是有机会赢得这场比试。
下次!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下次,她绝对要赢回来!
铭铭铭
第三次月结,比试结束,金金总共输了一万零九百一十五两。
当日她就亲自登门,到严府拜访。
穿过碑林,上了石阶,严燿玉居所的厅室映入眼帘。偌大的厅室内窗明几净,没有多余的摆设,除了严燿玉外,还有两个男人,一文一武,都是他从南方带回京城的旧属。
没人知道这两个男人的来历,只晓得他们同样为严燿玉卖命。
避帐的刘广老谋深算,脑袋灵光得很;而另一个耿武,则是有着一身高强武艺,初来乍到,却已是严府的首席武师。
“少主,这笔酒楼的收入,您是打算如何处理?”圆胖胖的刘广捧着帐册,握着毛笔,边记帐边开口询问。
严燿玉一身白衣,在日光下看来格外出色。
“先到城南去,那里有几间米行,跟严家素有往来。你就把银子换成米粮,同这个月要出的货,一并上船南送。”他吩咐道,意态从容,翻阅手中帐册。
“南送?”刘广停下笔,错愕的看着王子,猛吞口水。“呃,少主,您的意思是,八十几万两全部都要买米?”
“对。”
“但、但、但是少主,米粮大量南送,南方米价势必下跌,这么做只怕是不敷成本。”刘广擦擦额头上渗出的汗,鼓起勇气建言。他不明白少主为何这么做,这可是稳赔不赚的生意啊!
“我没要你卖钱。”严燿玉搁下帐册,神情若有所思,食指轻敲桌面。“前些日子,江南水患又犯,米价暴涨,不少粮商乘机哄抬价格。我要你南送的这批米粮,是用来赈灾的。”眼角余光一闪,他转过头,瞧见那个站在门边的绝子。
一抹淡淡的笑意,悄然浮现在黑眸中。
严燿玉不动声色,继续吩咐。
“耿武,这趟南下送粮,我抽不出身,麻烦你跟着,确实将米粮送到灾民手中。”有耿武随船护粮,盗匪们别说是妄想劫粮,只怕就连出现的胆子都没有,全数都会躲得远远的。
角落一个高大的男人,面容冷酷,微微点头。
“是。”他言简意赅,领了指示就跨步走出厅堂,和金金擦身而过。
那壮硕的身形和严酷的表情,形成强烈的压迫感,教人心生畏惧。一旁的小红,眨着双眸,甚至下意识的一缩身子,胆怯的瞄着耿武。
金金粉唇轻扬,淡淡吩咐。
“小红,你也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