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驯汉记(下) 第6页

作者:典心

舞衣微笑。

“这事无所谓输赢,我只是请夫君重复那些承诺。”她轻声说道,垂眼敛眉,红唇上噙着笑,看起来温驯可人。

他又瞪着她,抿紧薄唇,表情严酷得极为可怕。屋内死寂,没人敢吭声,偶尔只听得见几声饿鸣。

半晌之后,楚狂深吸一口气,猛的一捶桌子。

“该死,你赢了!听到没有?你赢了。食物,把食物拿出来!”他咆哮道,为了肚皮着想,只能牺牲男性尊严。

舞衣唇上绽出笑容,举手击掌。“春步、秋意,快把好酒好菜端上来。”她吩咐道。

这话刚说出口,大厅内就爆出一阵欢呼。男人们欣喜若狂,差点没抱头痛哭,比打胜仗更高兴。

“拿来,全拿来!”男人们吼道,光闻到食物的香味,就已饿得手脚发软。

像是早就准备好的,几个丫鬟仆人走进大厅,端着数盘好菜就往桌上搁。盘子还没摆好,桌边的黑衫军早已一拥而上,狼吞虎咽地吃着。

舞衣将筷子擦拭乾净,体贴地布菜,将佳肴挟进丈夫的碗碟里,一面还忙着解说。

“这道是烩鸭掌,用的是高邮的鸭,佐以春季时腌的韭菜;这道是鱼肉红油抄手,用的是蜀川的上好花椒;另外,还有北方的烤牛肋。”她一道一道地介绍着,说出每道的菜名,让人渴望得口水直流。

筷子在桌上绕了一圈,转往最后一道菜。她姿态曼妙,笑靥如花,比美食还要诱人。

“当然,我没忘了夫君最爱的酥炙野鸽。”舞衣微笑着说道,挟起香酥的鸽块。

既然他都认输了,她自然必须宽宏大量些,用美食弥补他自尊心上所受的伤害,她可是亲自到厨房里忙了半日,才准备出这些好菜呢!

“够了。”他扬起手,制止她说话。听了半天,耳朵饱了,肚子却还空得很!

楚狂握住她的手,懒得拿筷子,就着她的手进食。当佳肴入口,他几乎要满足的叹息。

这段时间漫长极了,她净拿那些清粥打发他,夜里还不肯回房,双重的饥渴,让他万分焦躁。餐桌上的清粥小菜根本填不饱肚子,他镇日月复中打鼓,几乎要饿得神智不清,此刻能填饱肚子,他满足得想叹息。

而最让他渴望的,是她在他身下,娇吟承欢的模样,今夜——

他注视她,目光黝暗深沈,有着一丝邪气。

舞衣不知大祸临头,还面带微笑,殷勤地询问:“夫君,再来道凉拌黄瓜去去油腻如何?”

听见“黄瓜”二字,男人们的反应格外激烈。

“恶呕——呕——呕——”

第十二章

开辟南方商道的筹备,终於大致完成。

舞衣找到一个向导,此人去过南方邻国,对那座人口百万的大城了若指掌。她先派一批人去探路,接着开始盘算,该送那些货,又该送多少货去南方。为了安排护送商队的士兵,她要求楚狂,每次商讨时都必须到场。

他坐在一旁,看着她运筹帷幄,处理她所谓的“小事”。高大的身躯坐在雅致的书房内,显得有些格格不入,那双修长的腿,搁在织毯上,在脚踝处交叠,经过的人都要小心翼翼,怕被城主绊着。

楚狂始终很沈默,只有在发现南方邻国与浣纱城之间的距离,比她当初在桌巾上绘出的距离,还要远上许多时;浓眉往上一扬,黑眸中迸出光芒。

舞衣又批完一份卷宗,吩咐织姨,到仓库里领出淘汰的旧花样丝绸,先送到南方。此举一来能出清存货,也能分担风险,试探邻国对丝绸的接受度。

“士兵们可以配合出队的日子吗?”她突然想到,抬头向他询问。

“大多数都行。”楚狂点头,面无表情。

“哪些人不行?”她又问。

“虎帐帐主去接卿卿了。”楚狂回答。

卿卿坚持要来浣纱城看兄嫂,一日之间连送了十二只的飞鸽,催促楚狂快些派人去接她。她还不知道,那十二只倒楣的飞鸽,早全进了夏家兄弟的肚子。

“她什么时候到?”舞衣好奇地问道。秦不换等人,都说楚卿卿生得花容月貌,兼而慧黠灵巧,是个绝美的北方姑娘,楚家对这掌上明珠,可是宠爱有加,就连严酷的楚狂,对这妹妹也爱护得很。

“大概还要一旬的时间。”

“那我得让人去整理一间院落,好安排她住下。”

香姨从门外走了进来,对着两人福身。“午膳备妥了,要设席在哪里?”

“都端来这儿吧!”舞衣回答,伸手轻槌着肩膀,略微伸展筋骨。处理了一整早的事,她有些倦了。

最近不知怎么的,特别容易累,早晨时全身慵懒,又困又累,像是如何都睡不够。是最近太忙,还是楚狂在夜里缠了她太久,耗去她太多体力?

想到夜里的欢爱景况,粉脸立即染上三分晕色。她不敢看他,怕脸儿会更红。

仆人们送上饭菜,楚狂率先直起身子,坐到桌前,斟了一杯好酒。

“丝绸流向查得如何?”他问。

“那些贩售生丝的,的确是蜀地的人,卖的全是蜀丝。”舞衣回答,蹙起柳眉。这几日里,她也为这件事烦恼着,苦无线索可查。

“派人去山寨看过了?”

“还没有。”

锐利的目光扫了过来。

“你不许去。”他严厉地声明。他日日盯着她,就是怕她又女扮男装,自个儿上山寨去调查。

她弯唇一笑,优雅地站起身来。“我知——”一阵晕眩陡然袭来,顷刻间,书房的摆设在她眼前旋转。

在仆人的惊呼声中,楚狂身形恍如鬼魅,迅速赶来。众人尚未眨眼,他已抱住舞衣瘫软的身子。

“她怎么了?”香姨急切地问。

“昏了。”他浓眉紧皱,关心显露无遗。

香姨焦急得不得了,整个人都慌了。昏了?怎么会?舞衣从小就身强体健,可从不曾昏倒过。

“去找大夫来。”他抱起妻子,放到书房的小床上。这阵子她总容易累,午间需要小憩,书房里的床褥刚好派上用场。

她紧闭着双眼,躺在床褥上,小脸苍白。他伸出手,轻抚着苍白的粉颊,严酷的俊脸上,浮现前所未有的焦虑。

门外很快的响起脚步声,阿姨们全都赶来了,像窝蜜蜂似的,闯进书房里。

“大夫呢?”他愠怒地问,对着几个女人皱眉。

喜姨拿出药箱,毫不畏惧地走上前。“我就是大夫。”她答道,审视着床上的小女人。

舞衣已经清醒,红唇间逸出低吟。她睁开眼儿,困惑地眨了眨,一时间还不能明白,为何房内突然冒出这么多人。

“躺好,别动。”喜姨吩咐,接着转头看向楚狂。“你先出去。”

“不。”他粗声拒绝,不愿离开。

“想要她安然无恙,你就给我到外头去待着,别妨碍我诊疗。”喜姨瞪他一眼,毫不留情地说道。

楚狂握紧双拳,额间的青筋抽动着,却没再吭声,当真走到书房外去等着。为了舞衣的安危,狂傲如他,竟也肯让步。

香姨挑起眉头,很是诧异。没想到楚狂会肯听女人的话,看来这段日子里,舞衣的确驯夫有术。

“感觉如何?”喜姨问道,将药箱搁在一旁没去动。

“没事,大概是太累了。”舞衣回答,半躺在床上。雪姨拿了一床锦被,盖住她腰下,防止她着凉。

“来,先吃些东西。”香姨说道,端来一盅香卤梅花羹。

食物还没端近,舞衣就脸色一白,原本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此刻却让她胃部翻搅不已,阵阵酸水涌上喉咙,她双手一挥,连忙将食物推开,偏过头去乾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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