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没事,也没有发疯,小桩、菁儿……”厉香桐看著两名贴身婢女,至少还有她们在自己身边,并不孤单。“以后要辛苦你们了。”
这次换菁儿满脸无措地问:“小姐怎么突然对奴婢说这种话?”
“到时我会告诉你们的。”厉香桐按了按鬓发,觉得有点困了。“我想躺下来睡一会儿,你们也下去休息,不用一直待在这儿。”
小桩和菁儿相视一眼,伺候主子就寝之后,依然守在身边,半步也不敢离去,因为她们都觉得厉香桐的反应太奇怪了,很怕真的出事。
于是,一直守到天色大亮,约莫巳时左右,厉香桐才睡醒。
“小姐饿了吧?奴婢去准备早膳。”小桩不时观察主子的神情,见她气色不再那么苍白,不知该高兴还是担忧。
厉香桐坐在镜台前,让菁儿帮她梳头。“在这之前,你去请姑爷来一下。”
“小姐要跟姑爷说些什么?”
“先去请他过来。”厉香桐轻柔但坚持地说。
小桩这才回了声“是”,转身出去了。
“菁儿,这样就好了。”厉香桐想著往后会有好长一段艰辛的日子要过,这些外在打扮都不重要。
“小姐真的愿意让姑爷纳妾吗?”菁儿跟著主子走出内室。“对方可是青楼女于,这太委屈小姐了。”
厉香桐微哂。“你又怎么知道我愿意?”
“如果小姐不肯,那姑爷不就会休了小姐?”菁儿也不希望这样。“这可怎么办才好?”
相较于婢女的忧急参半,厉香桐却觉得很快乐,因为她终于有一件事可以帮上石耀军,觉得自己还是有用的,不再只是享受他的疼宠就好了。
就在这时,沉重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当石耀军听见小桩说厉香桐要请他过来一下,便怀著忐忑的心情来了。
“你……身子还好吗?”待石耀军跨进了门槛,一眼就觑见坐在桌旁的厉香桐,黝黑眼眸很快地将她打量一遍,想确定玉体是否无恙。
“相公还会关心我吗?”厉香桐真想骂他一句“傻子”,就只会把所有的苦楚都往自己的肚里吞,真是教她心里又气又疼。
“我……”石耀军为之语塞。
“相公请坐。”厉香桐不想再折磨他了。
瞅著厉香桐平静但黯然的脸色,石耀军的心也跟著抽痛,他依言坐下,手掌在大腿上握成拳状,就等著她说出最后的决定。
厉香桐很想抚去他脸上的倦意,和眼下的阴影,跟石耀军说不用担心,她会照顾好自己,尽避去做他的事,可是这些话只能在心里想著,不能点破,只能照著他的计划演下去。
“相公的心意还是没有变?还是非要纳那位月眉姑娘为妾不可?”真的爱他就要放手,别让石耀军一直挂心悬念。厉香桐这么对自己说。
“是。”石耀军咬著牙回道。
“是吗?”厉香桐忧伤地笑叹了口气。“可是我没办法接受,不管对方是青楼女子,还是清白的姑娘都不行,所以这犯了七出之罪中的嫉妒……就请相公休了我吧。”
听到最后一句,石耀军胸口窒住了,觉得自己仿佛在这一刻死去了。
“明天早上我就会离开这儿,回天霄城去了,往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厉香桐知道他说不出口,于是全替石耀军说了。
“嗯。”怕自己会哭出声来,石耀军只敢发出单音。
厉香桐红唇轻颤,努力不让泪水淌下。“那么相公可以去跟那位月眉姑娘说这件喜事了。”
“嗯。”石耀军还是点头。
“傻子!”再也忍不住,厉香桐骂道。
这句“傻子”让石耀军险些崩溃,想到往后说不定再也没机会听厉香桐这么骂他,好恨自己没用,非得这么伤她的心。
“那……我出去了。”再不走,石耀军怕真的会藏不住真相。
见石耀军脚步踉跄地冲出了寝房外,厉香桐这才用巾帕捣住唇,哭得不能自己,就算心再痛,还是得要这样,相信老天爷会同情他们,很快的,他们夫妻就能重聚,到时再也不用分开了。
“小姐好可怜……”菁儿在旁边为主子抱屈。
“别哭了。”厉香桐止住泪水,柔声的安慰婢女。“待会儿用过早膳,可得帮我整理东西,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忙。”
“小姐……”菁儿哭得更大声了。
厉香桐收拾泪水,打起精神,她也该好好地计划往后的事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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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酉时,魏伯从外头回来了。
石耀军低头拨了下算盘珠子,然后捏了捏眉心,因为不管算几次都一样不够,这时见到魏伯进门,便赶紧开口问道:“当了多少银子?”
“就只有这么一点。”魏伯将钱袋交给石耀军。“当铺老板原本不肯收,我可是好说歹说才愿意。”
“我手边也只剩下娘留下的几样首饰,而且都是不值钱的……”石耀军原本想放在身边做纪念,可是现在却只能当了它们应应急。“你就把这些银子平均分给其他的人,加上抵押房子剩下来的,虽然不多,却也只有这些了。”
魏伯体谅地说:“大家都已经知道大爷的难处,还说等大爷东山再起之后,要再回来伺候大爷。”
“请替我谢谢他们。”石耀军真诚地说。“还有叫他们不要太张扬,千万不能让夫人知道了,免得她怀疑。”
“我当然明白。”魏伯白了他一眼。“反正你心心念念的就是夫人,再说夫人明天就要回娘家,其他人也要跟著离开,想想还真是难过。”
石耀军垂下眼睑,神色黯淡。
“唉!我真多嘴……”魏伯见状,不禁责怪自己,因为再没有人比石耀军更难过的了。“我把这些银子拿去分给其他的人。”说著便转身往外走,不过才走出帐房,便见到迎面而来的厉香桐,有些讶异。“夫人?”
“相公在里头?”厉香桐见到魏伯从屋里出来,想必石耀军也在,这样正好,她可以亲手把东西交给他。
魏伯颔首。“夫人找大爷有事?”
“嗯。”厉香桐将用一块绸缎包住的东西抱在怀中,朝魏伯点了下螓首便进屋里去了。
而在帐房里的石耀军自然也听到她的声音了,连忙从桌案后头绕出来,还以为厉香桐怨他、恨他,不想再见到他了。
“相公。”厉香桐看著他憨厚的面颊削瘦了许多,这阵子也真难为他了,真希望能再为石耀军做些什么。
“你……找我有事?”石耀军将双手藏在身后,免得想要抱住她。
“是。”厉香桐将抱在怀中的东西放在桌上,解开上头的结。“这是我帮相公缝制的几件新袍子,可以让相公替换著穿,俗话说人要衣装,何况是要跟人谈生意,可不要因为舍不得穿就搁著。”
“谢、谢谢。”石耀军下颚剧烈抽搐。
“另外我还帮相公缝了一双鞋,也不知道合不合脚,相公就将就一点穿,也希望它们能陪相公走上万里路,让相公不会觉得寂寞。”厉香桐嗓音微哽,也只有她明白话中的意思。“以后……相公可要好好地照顾自己。”
“我会的。”石耀军眼热鼻酸地说。
厉香桐眨了眨有些酸痛的眼,因为一整天下来已经不知哭过几回了。“也希望相公从此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嗯、嗯。”
“那我回房去了。”厉香桐绽开一朵凄楚的美丽笑意,旋过娇躯,两人背对著背,从此各奔东西,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石耀军一动也不动的站著,两眼瞪著放在袍子上头的鞋,眼眶更红、更湿了,他慢慢的举起发抖的右掌,轻轻地抚模著鞋面,还有细密的针脚,接著将那双鞋拿起,用力的拽在心口上,泪水也跟著夺眶而出了。